虽还未入六月,五月二十五这天天气热的却似要堕下火来,午后没有一丝风,树稍不动,青石被烈日晒得发出刺眼的白光。笔直一条驿道,两侧树木低矮并无遮阳隐蔽之效,马蹄踏上去,蹄铁几乎要溅出火花来。马上两头戴帷帽的黑衣人一前一后的疾速驭马而来,炽热的日头早已汗湿了两人的外衣,湿了晒干,干了又汗湿,身上都早已凝出一圈白色的盐霜来。
“这天热的跟在身上烧了炭似得,狗娘养的的天气!”马上的黑衣人,声音嘶哑的冲身边的同伴道!
“快走吧,少主怕是等急了!”另一同伴亦是声音嘶哑道,他说话间只觉得喉咙之内好似有团火在燃烧。
原先说话的黑衣人从马褡子里掏出个羊皮水袋来,两下拧开,一手依旧驾着缰绳,一手拿起水袋对着嘴“咕咚咕咚”大口饮了几口,又递给一旁的同伴,口里嘟哝道:“独孤允,唐时明皇为讨好那杨玉环,倒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佳话,如今我们倒也担得这苦差,大热的天却是千里迢迢送画来!”
另一同伴接过羊皮水袋,也“咕咚咕咚”大口饮了几口,拧上盖子还了回去,双手一拉缰绳,大喝一声“驾!”向前冲去!
“花流,快走!莫让少主等急!”
原先说话的那人接过羊皮水袋,举起一仰脖又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见底,眼见着府邸已近,索性大手一挥。将那羊皮水袋甩于路边,落入那低矮树丫之上。
“等等我!”说话之间。这人已是两手重重一拉缰绳,向赶在前头的同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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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阁”其实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山间别墅。背靠着山,前临着水。玉带河弯弯如其名环绕了整个长门阁,河水韵清,河中大片盛开的白莲濯濯清姿,望之生凉。独孤允与花流停马于玉带河边,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见对方长舒一口气。独孤允从袖中取出一流弹,拿火折子燃了,那流弹鸣叫着一冲上天。在半空中开出一朵妖娆的桃花来。
少时,忽见玉带河里荷叶摇动,一艘小船自碧水深处摇摇而来。荷叶嗖嗖的擦过船舷,纷乱的向两侧分开,那船似一枝玉梭,瞬间穿出花叶间,映入独孤允与花流视线中。船上唯有一妙龄女子,头戴白纱帷帽,身着薄纱绿衣。裙色如荷新展之色,见了二人,也不言语,从船上取出一箫。置于唇边,吹出一首清音。
花流与独孤允则以笛声和之。
一曲作罢,那弄箫的妙龄女子收了竹箫。将船划到水岸边,声音莺转若黄鹂:“两位公子请上船!”
独孤允与花流对望一眼。下马跃入河中小船中。那小船摇晃了几下,很快平稳下来。那妙龄女子声若出谷之黄鹂,叫一声:“两位公子坐好了!”已是纤手撑起划桨疾速倒行而回。
独孤允与花流坐在船上极目远眺,这一带青山如画,流水曲觞,迎面而来的河风熏香带凉,吹在身上,好不惬意。凉气袭身,到了此时,两人方觉得浑身上下,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开来。再望玉带河所环绕的“长门阁”,亭台楼宇,雕梁画栋,两人心中一时倒生出神仙宝地之感慨。
船疾速后退至一浅湾处,那撑船女子回首隔着纱帽冲独孤允与花流微微一笑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两位公子,已到。”
说完,那撑船的妙龄女子又从袖中取出竹箫来,纤手握住那竹箫,吹出清越一曲。
花流与独孤允听出这一曲与适才迎自己时所吹的大相径庭,料是新暗语,当下两人冲那妙龄女子点点头,并不着急下船,依然是安静的坐于船中。
随着“长门阁”府邸之内有琴音伴着长风送来,那妙龄女子方冲花流与独孤允作出一个“请下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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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阁东南角处有一书房,四周遍植青竹,窗台上则一溜摆着三盆品种名贵的兰花,随着竹间风拂过,自兰花处送进窗内阵阵幽香。
书房内,有一少年郎君正端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东周。列国志》。这少年郎君一身竹色青衫,生的极为俊美,郎眉星目间自有一种夺目异彩,薄唇紧抿,说话的时候丹凤眼好看微微上挑,声音低沉极富磁性:“将那画作呈上来吧!”
一身黑衣的管家凌澈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画作双手奉上,又道:“少主,想来,再过几日还会有画作送来。”
那少年郎君微微颔首,伸手接过管家双手奉上的画作,又挥挥手:“你先出去吧!送画作的两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差人好生安置。”
那管家“诺”了一声,又行了个礼,方出了屋。
待屋里再无一人,那少年郎君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平静的面容有了松动,他手抚着那画作,指节竟是微微发抖。
少年郎君反复抚摸着那画作,面上一片柔情,恰似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一般。
“叫颜舜华么?有女同车,颜之舜华。”少年郎君喃喃道,好不容易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寻到她,如今画作到手,他心里却是油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来。
良久,少年郎君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展开手中的画作,随着那画作的展开,一名长相极为俊秀的男童颦眉而思的景象跃然纸上。
画中男童长相过分美貌,一身普通至极的旧衣衫,正手捧一本《明心宝鉴》,似有人说了什么,抬起头来眼睛十分出神的望着前方。这男童虽衣着寒素,却自有一种风华,姿容卓然。引得少年郎君舍不得眨眼。
假使眼下远在平城观音镇的张正见瞧见,定会认出这画作赫然出自己之手。这画上的人赫然是颜舜华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