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静静执着妻子的手始终不曾回头看过两人一眼的李恪,李治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一躺一坐,一死一生的两人。
李恪即使是败了,也有人与他同生共死!自己若是败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是不是会陪着他往奈何桥上走一遭呢?
“朕答应你!”李治的声音沉沉的。
这样的福分!他一辈子也无法拥有,也许……那个最后的失败者并不是李恪,而是自己!
“多谢皇上!”李恪轻轻的回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开口。
站在囚室中的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绝望和寒冷,虽然躺在床上的女子面上带着那样安详又适意的笑容,可那生与死的距离却仍是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踉跄着退出了囚室,武媚娘才发现自己面上早已是泪迹斑斑,当铁门关上前的一刹那,囚室中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晰的男声:“媚娘!对不起。”
李治清楚的看到,在这一声“对不起”方传入耳际的时候,面前有些摇晃的武媚娘分明狠狠的颤抖了一下,那强忍了不知多久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放肆的响了起来。
相比于朝中和宫中的忙碌与暗涌,李府中众人的日子却是过得轻松得多。
自从那日去天牢中探过高阳之后,商商在第二天便托了李彦将辩机留给高阳的那盒东西从大理寺的证物房捞了出来,替她带进了天牢中,而每天的例行公事便也少不了替她送些吃食。
也许是早已看开了,又或者是根本就是想要随着辩机而去,在天牢里待着的高阳反而比在府中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时看起来丰腴了一些,倒让商商有些感叹。
虽然回府后同李默商量过好多次,但是两人也实在是没有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来替高阳脱罪。
那些与李恪私下往来的书信和勾连朝中大臣们早已拟好的在事成后拥立新君的稿子都成了存在大理寺的铁证,让人根本没有任何翻案的机会。
而那位驸马大人被抓以后供出来的那些欺男霸女、荒淫放纵的东西则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就连原本有些不理解高阳背叛婚姻的商商也不禁摇头叹气:这样的男人,谁嫁给他都是折磨!
有了这样的认知,再去探高阳时,商商的态度便又比往日更温和了些,等到朝中发下明旨定了刑期,她的心情才又再度沉入了低谷。
“别为我担心了,我不过是得偿所愿,你又何苦如此?”高阳仍是坐在那片光点中,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手中的锦盒,气色渐渐好转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些微的红晕。
“高阳……”只叫出了两个字,商商便感觉喉中有些发紧。
李治定下的刑期在七月半,也就是不到两个月了!而就在昨天,去那间单独囚室探望李恪的杨氏也饮鸩而死,这样的日子离高阳还会远么?
“有什么呢?不过是一死而已,我已经很想很想他了,这次能去看他、陪着他,我求之不得呢!”高阳象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黝黑的瞳仁中带着清澈的笑意。
看着这样开心的高阳,商商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一件件将锦盒中的东西拿出来,借着那片唯一的光点逐件逐件的爱抚,再一件件放回去,珍而重之的样子。
直到商商转身离开,高阳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商商快要走出天牢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句隐约飘来的话语:“替我去拜拜吴王妃!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是啊!若不是她的一直怂恿,若不是李恪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吴王妃应该是幸福和快乐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踏出了天牢,象是有些压抑般,商商并不愿坐上马车,只是戴上了帏帽,将随她而来的马车打发了回去,自己却漫无目的地走上了宽阔的长安大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着,感受着周遭热闹的、充满了生气的一切。
在经过了阴暗天牢中的那一段陪伴,她需要在一个充满了阳光的地方感觉尘世的温暖,感觉生命的蓬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真好!
伸手拉住一个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卖花郎,商商从袖中掏出了几个铜钱,买了几朵怒放的浓白栀子花,不用凑近鼻端便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清香。
也许,等到送走了高阳,她和李默也应该离开了,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到大唐的其他地方去看看,用双脚量遍这块土地的所有地方。
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向前,商商的嘴角带着丝轻笑,仿佛已经可以想见那重山外的风光。
“商商!”一道清晰而幽淡的声音轻轻的在商商的耳边响起。
正闻着花香的商商倏然一惊,抬目四顾间,一道颀长的白衣人影在前方街角处微微一顿,再看去时却又不见。
“宇文?”商商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声,脚下却反应迅速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