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第二次来镇上,陈姜心虚地绕路走,不敢往后街那块儿凑。虽然周望元说他爹挺好,但被鬼附过怎么可能挺好呢?很快就会倒下起不来了。一想到那个憨厚的掌柜未来几年都会疾病缠身,气弱阳虚,陈姜内疚极了,免不了又抓着师焱说了一通。
师焱没回嘴,走到安顺巷口的时候停下,往空中看了看,道:“大怨。”
陈姜道:“没多大,就是一般人家的院子,两百来个平方吧,怎么办?我在这儿等着,你直接去收?”
师焱看看她:“生意。”
还记着这事儿呢。陈姜心情好了点,脸上却为难道:“人家也没死人,也没到寒食节,不好让人家买吧。”
“收鬼。”
“她又不知道她家侄子病是被鬼缠的,万一说我装神弄鬼怎么办?”
“收鬼,自愈。”
陈姜忐忑:“你肯定能收得了?”
“能。”
“那还等什么!走!”陈姜一拍大腿,师焱太自信了,自信得让她觉得不趁这个机会捞一把都怂!上辈子就想干这行了,可惜神棍们没啥真本事,师先生等高人又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让她无法开口。没想到,智商看起来不那么高的师焱是个明白鬼,知道在阳间混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她激动得要往里冲,师焱却不动,道:“烤鸟蛋。”
“啥?”
“收鬼,吃,烤鸟蛋。”
陈姜啧啧:“师兄咱有点儿出息行吗?鸟蛋有什么好吃的?赚了钱,我亲手给你做一道松鼠桂鱼烧下去!”
师焱坚持:“吃,烤鸟蛋。”
陈姜无法,祖宗爱好真奇特,烤鸟蛋就烤鸟蛋!能让她赚钱,烤龙蛋也做给你吃!
仍是敲门许久,仍是那位表姑娘应门,见了陈姜微微一愣就想起了她是谁。两家状况已经挑明,她也不再掩饰神情,悲伤道:“是陈姑娘又有什么东西要捎给表哥么?”
陈姜摇头:“是我,我想见见张家姑奶奶,有件关于张璟公子的大事要与她商量一下。”
宅院不小,肯定比二百平方要大很多。正房厢房十数间,种了许多花草,可显然久未打理,死的死颓的颓。院子里已经挂喜贴红,红绸子沿着门廊拉了一圈,红灯笼挑起来,大白天也点着烛火,在极安静的环境里,那淡淡红光反而给院子增添了几分可怖的气氛。
张姑母在厢房见了陈姜,几日光景,她两颊瘦得凹了进去,不施脂粉的脸斑斑皱皱,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陈姜只问了一句姑父可好,张姑母就如崩断了心弦般哭起来,在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面前也无心隐藏她的痛苦。
“哥哥临死把璟儿交到我手里,我处处护着疼着,护了这些年,好好的孩子,说不行就不行了,他是我张家的独苗,他若是死了,张家就彻底没了。”张姑母这些日子不知哭了多少回,此时说话都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小陈姑娘,我也知道我欺人太甚,我也不想害你小姑,可是没办法了呀,你不知道,璟儿刚生病那几天,夜里都会突然坐起来说,成亲,成亲!他是看中你小姑了,病成那样还念着成亲的事,你说说我当姑姑的该怎么办?人家说冲喜有用的,我想着给他娶了中意的姑娘,他说不定会好的呀!小陈姑娘,我对不起你小姑,对不起你们陈家我也没办法,你们可怜可怜我璟儿吧!”
人间悲剧啊,看着神智恍惚哭个不停的张姑母,陈姜心里也不好受,张璟有个这样的姑母实是幸运。
“姑奶奶,我今天来,不是代表陈家来的,是觉得张姑父这病来得有些蹊跷,您给他请过天师吗?”
“请了没用,”张姑母垂着头,心力交瘁,“你们村的王七婆也请了,县城云霄观的师父也请了,他们都说璟儿不是受了冲撞,就是病了。”
骗子名单里可以加上县城云霄观了。
“不如,让我试试吧。”
张姑母猛一抬头,陈姜忙道:“姑父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我说句不吉利的话,作为侄女,我不忍心看小姑嗯,姑奶奶你能理解的吧?姑父的病,我想来试试。”
张姑母当然理解,可她不理解的是陈姜:“你多大了,有十二了吗?你还是个孩子呀,会治病?”
“会一点,那些老郎中老大夫不是没治好吗?”陈姜抿抿嘴,第一回干这事,还有点不好意思,“试试也不会让您家吃亏,治不好,您就当我上门来走亲戚的,治好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张璟就剩一口气吊着,陈姜又是亲家的人,还有什么值得防备的?张姑母几乎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什么法儿都用过了,这时候还能有根送上门来的稻草,就抓着试试看吧。
张璟的屋子里药味极浓,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自从他病了,起居药汤都是张姑母一手包办,对这侄儿疼到了骨子里。可是他越来越瘦,越来越弱,如今已形销骨立没了人形,躺在床上就像一具骨架子。
陈姜在姑母,姑父,表妹三个人的注视下进屋,关门。她说她治病不给人看,三人本想反驳,又觉得没了必要,随她去吧。
“怎么样?这家伙为啥缠张璟啊?”陈姜小声问先一步进屋的师焱,熟悉的异香扑鼻而来。
那只红光大盛的厉鬼还骑着张公子,一刻不分离,这会儿是骑在他腰上,对陈姜与师焱的来到无知无觉,一味张牙舞爪,一会儿作陶醉状一会儿作狰狞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