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毖骇然退了一步,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么来装成段国郡主?”
慕容焉闻言一惊,不此人如何知道赵馥雪的事,但听他口气,又似乎并不知个中底里,当下遂道:“他就是段国的晓霞郡主,崔先生不会是想劫人吧?”
崔毖又是一怔,望了慕容焉一眼,凝住他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慕容焉冷笑一声,道:“崔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你我曾在龙涉山一遇,当时阁下与我同时遇到了‘装神弄鬼’,怎么,你记不得我了吗?”
崔毖不禁退了一步,一惊由顾,不觉一怔,但随即恍然道:“你……你是慕容焉?!你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真一下子没有认出你来。”
慕容焉不屑地道:“怎么,最近崔先生不在崔海逍遥,却远涉慕容,所为何事?”
崔毖看了他们两人几眼,突然仰天暴声大笑,捻须道:“区区燕辽不毛之地,孤悬关外,慕容廆竟敢擅专收我大晋士庶,编组成州,俨然以君主之势自专,是为谋逆。我今日来本是为了要阻止段国、慕容两国的婚事,如今你们既然都来了,我倒是省了许多事……”他转望了地下呻吟的梁行一一眼,道:“但没想到我的运气会这么好,让我同时除掉了我的大仇人,实在是快意已极,人生至此,还有何憾啊?”言毕,目若无人地狂作大笑,但笑到一半,眉宇间腾起了一片骇人的煞气,并无丝毫笑容,两眼猛睁,身形一晃,突然人影如兔起鹘落,快如闪电般地扑向了慕容焉与赵馥雪二人。
此人确实端得心机深沉,行事常常令人防不胜防,出人仪表。如今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人可以面上毫无笑容而笑得如此得意的人,但笑到一半又陡然出手,更是骇人听闻。但慕容焉又岂是常人,急忙将赵馥雪向后轻轻一推,断喝一声,挥掌迎上,以更加快速的身形一闪而至,他这一招着实突然,过不见影,闪不留踪,那崔毖本以为自己一记出其不意的快攻定然会要了他的命,但如今眼前一闪,慕容焉人踪已经到了身前,结果反而是他自己被骇了一跳,急忙运起了‘弥覆掌’护主全身,猛地后退,却成了被动之势。
慕容焉深耻此人为人,顿时运起了数套掌法,与崔毖接到一处,冷冷地道:“崔使君,恐怕要谋逆的不是我慕容,而是阁下吧。你千方百计地破坏我鲜卑三国之间的和盟,还怨我慕容收揽晋国士庶,只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你一意收揽天下名士、武林高手,还不是要坐镇冀州,欲图中原!”
崔毖闻言,浑身一震,加快了攻势,冷笑道:“让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今日你还有命离开么?”
慕容焉不屑地笑道:“崔毖,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很自信,但你在龙涉山百宗论剑时连我的兄弟屈云都打不过,你以为你能胜得了我么?”
“什么,龙涉山百宗论剑原来是你捣得鬼,怪不得那几个匹夫老是和我流霞渚为敌……”他一旦知道此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双掌攒足了内力,一片如刀般的掌风,当头劈下,临照慕容焉全身无遗。以他以前与慕容焉交手的经验来说,仍然以为慕容焉的内力不及自己深湛,如今更是打定了要以内力胜慕容焉的如意算盘。但他却不知,如今的慕容焉内力却不知比他深厚多少,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一掌挥下,感觉自己掌势错综难寻,要定了慕容焉的命,不料慕容焉冷笑一声,掌起擎天托云之势,运起了无名老人‘渡厄神掌’的凌厉招式,顿时将崔毖的弥覆掌连消带打一一化解无遗,行到最后,砰地一掌与他崔毖正面一交,顿时将其震出三步开外,方能站住身形。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边的赵馥雪心中紧绷,目不交睫地望着场中,这时突然听到簌簌的脚步之声,急忙回头一看,发现梁行一不知何时自地上撑身而起,这时目中竟再也没了恐怖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种慈祥和蔼的神色,与他神情衣着极不相配的容色,伸手向赵馥雪,想要说话却一时没提上气,蹒跚着向她移来。这下可吓怀了赵馥雪,少女惊怖地退了两步,猛然想起此人重伤自己的焉哥哥时,心中既恨且怕,娇靥发白,猛地从地上拣起崔毖的那柄长剑,恐惧地犹豫一下,将牙一咬,娇叱一声,飞掠过去一剑刺过,那梁行一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内力不济,重伤难御,结果这一剑他竟然完全没有躲过,但闻“扑”地一声,顿时前心见后心,一剑被赵馥雪刺得透腹而过,惨叫一声,倒地时嘴中竟然念着“若水,若水,我……我是你爹……”
赵馥雪被自己的举动骇了一跳,她虽然习武已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以前她见郑慧娘杀死一只鸟都会哭。但在她刺伤梁行一的那一刻,此人喉中所发出的惨叫声令这少女浑身一颤,什么深仇大恨,无不烟消云散,消失无踪,而在她心里的怨恨一旦发泄,并未象她想的那样快意,反而令人毛骨耸然,浑身惊怵,惊得“啊”地一声惨叫,顿时倒跌在地上,满面惊惶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梁行一,瞠目而怔,眼中尽是泪水。
慕容焉听到她的叫声,机伶一颤,急忙道:“郡主,你没事吧,你先快离开此地,我随后就去找你。”
赵馥雪似未闻言,直到慕容焉又说了一遍,才惊惶地起身,蕴泪可怜地望着原来的那个恶人,踌躇半晌,见那人拿一双眼渴望地望着自己,眼中竟然没有半点怨恨,如此一来更令她惊惶不安,良心受责,却见梁行一痛苦地伸手向她,口中声音似有似无、有气无力地哺喃着:“若水,若水,我……我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