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在泮宫见到的,大抵都是这样的儒生,所以才会对儒的本质产生误解吧?”
季孙肥听到这里觉得有些迷糊:“可夫子,儒生本来不就是遵礼的吗?您为什么说雅儒的缺点是遵礼呢?”
宰予道:“遵礼并不是缺点,但是只看重《礼》,而不看重《诗》《书》《乐》《易》这便是不对了。
我从前在曲阜接受孔夫子的教导时,他曾告诉过我:
《诗》《书》《礼》《乐》《易》这五者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如果舍弃其中任何一门,那么最后就算学成,其观点也必然偏颇,其论述则必然邪辟。
《易》中所讲授的知识,阐述了天地、阴阳、四时、五行的相互关系,所以《易》学的好的人知道万事万物总是处于变动之中,因此长于变化。
《礼》则规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辩明了奸邪与正义之间的区隔,因此《礼》学得好的人可以坚守自我,轻易不会被外物所动摇,故而长于行动。
而《书》则记载了上古先王的事迹,讲述了夏商周三代的变革,所以《书》学得好的人可以习得治国理政的道理,因此擅于从事政务。
至于《诗》,那里面记载了山川、溪谷、禽兽、草木、雌雄、男女之间的故事,反映了天下百姓的习性与风俗,所以学好了《诗》便知道该如何对民众进行教化了。
《乐》则是音乐所以成立的根据,宫商角徵羽五音协调,曲目奏响时才能感动人心,所以《乐》学得好的人,长于调和性情、协调事务的发展。
唯有将《诗》《书》《礼》《乐》《易》中的道理全部付诸行动的儒,方才能称之为大儒!”
季孙肥被宰予说的瞠目结舌。
他原以为王儒便已经是儒生的顶点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能压王儒一头的。
他追问道:“敢问夫子,大儒的行为又是怎么样的呢?”
宰予闻言,一甩披风,望着远方起起伏伏的山丘,震声应道。
“像大儒那样的人,隐居在偏僻的街巷里,居住在简陋不堪的房屋中,虽然贫穷的没有立锥之地,可是王公侯伯却不能同他争夺名望。
如果大儒管辖仅有百里见方的小国,但拥有千里土地的大国却不能与之匹敌。但他却并不欺凌弱小,而是专门打击暴虐无道的国家。
大儒不发兵则已,一发兵必定万民归附,不征讨则已,一征讨必定申明道义。
正因如此,所以哪怕他立志于匡正天下,也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
大儒的言行合乎礼义,因为心中无愧,所以做事必定果断,而处理危机时,应付突发事件也能够恰到好处。
他能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但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但他心中坚守的道却是始终如一的。
上天不能使他死亡,大地也不能将他埋葬,即使夏桀、商纣的时代也不能玷污他。
就算他的肉体消亡了,然而他的精神却能与这大河永存,与这山川同眠,纵然逝去千秋万代,也不能抹除他存在的痕迹。”
宰予说到这里,一旁的子贡忽然眉头一皱,抬起手来指着宰予说道。
“子我,你小子是不是在……”
宰予见状,知道这小子要坏事,于是赶忙话锋一转把道理圆上。
“所谓大儒,正是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这样的人啊!”
季孙斯听到这里,忽的抬头问了一句:“那么夫子您算是这八类之儒中的哪一种呢?”
这下子,可还真把宰予问住了。
他的志向是做大儒,可现在嘛,他又感觉自己似乎还不太够格。
而如果说自己是其他几类,那他明显又不太匹配。
况且季孙肥现在虽然是他的学生,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未来季氏的掌舵人,代表着三桓的利益。
孟孙何忌作为夫子的学生,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都可以毫不留情的伙同季孙斯把夫子逼出鲁国。
没理由季孙肥以后不会因为季氏的利益动他宰予啊!
也正因为如此,有的话,他可以在赵毋恤的面前可以说。
但在季孙肥的面前,他却不得不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