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寻瞥他一眼,转过头来对我继续讲:&ldo;而且,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在顾衍之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虽然一贯不受重视,但小孩子同时也有个好处,就是所有的错误都有被原谅和改正的机会。你的迷恋是场错误,说不定等被拒绝以后就心寒了,心寒以后就清醒了,也就不迷恋了。你看,这样不是很好?&rdo;
我说:&ldo;你再让我好好想想。&rdo;
叶寻寻说:&ldo;有什么好想的啊,就这么定了。&rdo;
我说:&ldo;可是你一口咬定我只要告白就会彻底失败,这种情况下你还让我冲上去,不能不说让我产生了一种扛着炸药包去堵敌人枪眼的感觉。你这样也太残忍了点吧。&rdo;
&ldo;总归是长痛不如短痛么。我这也完全是为了你好呀。&rdo;叶寻寻掐起手指算了算,&ldo;对了,下个月不是你的生日?这样,你就在生日当天给顾衍之告白好了。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惨烈悲壮,对得起你多年来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凤头豹尾嘛,总比虎头蛇尾心有不甘强,你觉得怎么样?&rdo;
我木然地看了她一会儿:&ldo;我觉得你太损了。&rdo;
然而不管怎么说,叶寻寻都是比我看得长远的。
即使她字字戳心,也不可否认她说得的确有道理。在十五岁生日之前的一个月里,我每天都要被叶寻寻抓住手臂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洗脑一次。其产生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我终于在一天晚上不堪忍受地做了噩梦。梦到的正好是我十五岁生日那天,顾衍之依惯例给我举办聚会。我穿着新的白色连衣裙,在顾宅中向顾衍之表白。我心跳如鼓,却看到他的脸色本来微微带笑,到后面便渐渐冷下来。一直等到我说完,忽然一抬手,拎起我的后衣领,将我从二楼窗户毫不犹豫地丢了出去。
我猛然醒过来。
我坐起来,勉强拉开床头的灯光,觉到口干舌燥的恐慌。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我的卧室门。
下一刻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点不紧不缓的温柔:&ldo;绾绾?&rdo;
我忽然镇定下来。
门外的顾衍之再次唤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定了定神,下床开门。
卧室内昏黑黯淡,只一开门,便有走廊柔和如金丝绒般的光线铺展进来。顾衍之站在门外,一只手维持着要敲不敲的姿势,在我开门的一瞬堪堪停住;穿一件浅色休闲衬衫,两颗领扣解开,有几分慵懒的意味在。
他身上有淡淡酒意,可见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另一只手中握着块呜蜩一般大的碧玉,明黄色的流苏自手心垂下来,衬得手指愈发修长莹润。我未与任何人说过,我其实一直很想摆弄一次顾衍之的手,无论弯曲微蜷,皆是优美好看。
顾衍之低头看了看我,嘴角有点笑容,睫毛深长,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模糊而温柔:&ldo;发噩梦了?&rdo;
我说:&ldo;你是喝醉了吗?&rdo;
他笑微微地看着我:&ldo;我看起来像是喝醉的人?&rdo;说完又问,&ldo;你做了什么梦?&rdo;
我仰头望了他一会儿,说:&ldo;幻想,错觉用一个英文单词怎么说?&rdo;
他的眉毛轻轻一挑。他做这个样子,平时便比常人好看许多。此刻眼角眉梢带了两分春意,更是远较往日的好看。可我一直最着迷的是他的英文发音,端正方圆的牛津腔,每一个吐字都优雅得恰到好处,婉转起承之间仿若母语一般:&ldo;fantasy&rdo;
他将每一个字母都给我缓缓拼了一遍,然后又将发音重复了两遍:&ldo;fantasy记住没有?&rdo;
我自然记得。我根本没有忘。只是随口问一问罢了。
将一个单词重复发音三遍,这是顾衍之自给我补习英语以后养成的习惯。一开始单纯是因为要纠正我的每一个单词发音,然而就像这世上的许多事,初衷和结果总是阴差阳错。等到我已经将音标模仿得很清楚了,我仍然一度故意将单词念错,这回所想的,只是存了心要听顾衍之再念两遍。
我有些失神,没有提防额头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我回过眼,顾衍之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好笑:&ldo;究竟怎么了?&rdo;
我小声说:&ldo;过两天是我的十五岁生日。&rdo;
&ldo;我知道。&rdo;他的手拨弄着流苏,脸上有点笑容:&ldo;这次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rdo;
&ldo;我要什么你会肯给呢?&rdo;
&ldo;这个要先你说一说才行。&rdo;他仍是清清淡淡的笑容,&ldo;总要是我可以办得到的东西,你说是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