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读了著名美籍俄国学者索罗金的《漫长的道路》,认为列宁下令解散饥荒救济委员会是导致高尔基出国的直接原因。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
1921年俄国发生灾荒,伏尔加流域饿殍遍野。为了救济灾民,高尔基同普罗科波维奇(立宪民主党)、库斯科娃(社会革命党)等社会名流商议,并以自己名义建议政府成立饥荒救济委员会,向西方呼吁,请求富国赈济俄国灾区。列宁对高尔基的建议极其重视,这从列宁1921年6月28日给粮食人民委员特奥多罗维奇信中的紧迫语气中可以看出:
&ldo;高尔基提交了一份饥荒救济委员会方案。一刻钟后李可夫看完,到他那儿去取。明天政治局会议上决定。给莫洛托夫打电话,让他明天给您5分钟发言时间。我个人认为高尔基的方案可以同我们的结合起来。&rdo;6月29日政治局原则上通过高尔基的方案。7月21日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做出成立饥荒救济委员会的决定。委员会在全国各地拥有很大权力,并还拥有国外代表。文坛宿将柯罗连科同意挂名誉主席的名,加米涅夫担任主席。李可夫、克拉辛、卢那察尔斯基等政府要员和社会各界名流参加委员会。名流包括尚未被消灭的各政党领袖以及在西方有影响的学者、作家和演员,这些人在委员会的人数大大超过布尔什维克代表。布尔什维克希望利用他们的关系获取西方的援助。名流们觉得在祖国危难时刻能稍尽绵薄而洋洋得意。他们给西方政府、慈善机构和有影响人物写信,向西方报刊发表谈话,恳求西方拯救濒于死亡的俄国人民。他们的积极活动产生良好效果,大批救济物资源源运往俄罗斯。法国作家法朗士把1921年获得的诺贝尔文学奖金全部捐献给俄国灾区。美国也向俄国拨发了大批救济粮。不久前发表了高尔基1922年7月10日致美国亚当斯女土的信,高度评价了美国第三十一届总统、当时任救济总署署长的胡佛所起的作用:&ldo;美国有权为自己的儿女骄傲,他们在辽阔的战场上,在传染病肆虐的、孤独的和人吃人的环境中,如此无畏而出色地工作。这件工作除具有拯救百万即将饿死的居民的直接任务外,照我看还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它在俄国人心中唤起被战争扼杀的人性感觉,恢复被破灭的各国人民友爱的理想,实现各民族友好合作的愿望。&rdo;这封信列宁未看到,不然定会严厉批评高尔基。
蓝英年:高尔基出国(3)
名流们为所取得的成绩欢欣鼓舞,并以为能同布尔什维克领袖们平起平坐,共同治国,渐渐忘乎所以。饥荒救济委员会的成立便引起流言:这是未来的联合政府,暂时不便公开。委员会出版了《救济报》,版式同立宪民主党的《俄罗斯新闻》一样。不少人不仅更加相信流言,而且断定布尔什维克完蛋了。布尔什维克领袖们警觉起来:决不允许资产阶级政党头头们兴风作浪,要坚决肃清流言。然而名流们自不量力,得寸进尺,竟向政府提出最后通牒:必须派一个由他们组成的代表团到西方去,并派人监督救济物资的分配,否则集体退出委员会。国际联盟主管赈济俄国灾民的南森也向苏维埃政府建议允许西方代表监督粮食在俄国的分配。这更加深了布尔什维克对名流们的怀疑,决定解散委员会,并把他们一网打尽。列宁急于把高尔基同他们区别开,恳请他尽快出国。高尔基出国后再逮捕名流,不致让他陷入尴尬处境,另外也嫌他在国内碍手碍脚。
解散饥荒救济委员会18天前,出国还来得及。8月9日列宁给高尔基写信恳请他出国:&ldo;阿列克赛&iddot;马克西莫维奇:我把您的信转给了列&iddot;波&iddot;加米涅夫。我累得筋疲力尽。您在咯血,可您还不走!这实在太过分,太不合理了。您到欧洲一个好的疗养院去,既可以疗养,又可以多做两倍的事。的确如此。在我们这儿,您既没有条件疗养,又干不了工作‐‐只是一味奔忙,徒劳无益地奔忙。去疗养吧。我请求您别固执了。您的列宁。&rdo;从&ldo;可您还不走&rdo;,&ldo;这实在太过分,太不合理了&rdo;,&ldo;别固执了&rdo;,可以看出列宁盼望高尔基出国的急迫心情。显然列宁劝高尔基已不止一次了,但高尔基不肯走。高尔基在1921年某月29或30日(原信无月份)致列宁的信中有这样的话:&ldo;出国对我也无意义&rdo;,&ldo;我看不出有出国的理由&rdo;,&ldo;您不要催我,最好多给我一点行动自由&rdo;。高尔基只字未提出国治疗,并不认为身体坏到非出国疗养不可的地步。高尔基同样没理解列宁8月9日的信,仍同名流们一起&ldo;徒劳无益地奔忙&rdo;。
南森的建议使列宁下定解散饥荒救济委员会的决心。8月26日列宁在致斯大林等政治局委员的信中坚决要求解散委员会。委员会很快被解散,大部分名流委员被逮捕。曾在上海居住过的著名俄侨作家扎伊采夫,也曾是饥荒救济委员会委员,在回忆录《莫斯科》中描写了名流们是如何被捕的:&ldo;我们坚持委员会向欧洲派遣代表团,以便弄到更多的粮食和钱,然后送往灾区。这不合&lso;他们&rso;心意。开始讨价还价。不是我们向他们让步便是他们向我们让步。……我们按规定5点钟前到达一幢住宅参加会议。今天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委员会下了最后通牒。不放代表团到欧洲募捐我们就关门大吉,因为地方机构帮不上忙。情绪紧张而激愤,……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已晚。窗外穿皮夹克的人影闪动,加米涅夫还没到场。焦躁,困惑。大家掏出表看表。我在同大厅相连的一间屋里,我记得走廊里响起一片嘈杂声,不知是什么声音,从哪儿来的声音,但马上便明白大祸临头了。刹那间十几名穿皮夹克、长筒皮靴的人举着手枪从昏暗中冲了进来,其中的一位大喊了一声:&lso;根据全俄非常委员会的决定,逮捕在场的全部人!&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