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坐在楼上起坐间。
&ldo;刚舅舅,&rdo;白慕易战栗着声音。鞠了躬又把博士帽盖上后脑勺。
云处长比白慕易高一个头,因为瘦,显得更高。两个手老捏着,把骨节弄得格勒格勒地响,使人耽心他的指头也许会折断。脸色红得像涂过胭脂,一瞧就可以知道他是用些牛奶鸡蛋之类滋养起来的。从两耳沿着腮到下巴上,胡子给剃得光光的,显一条青色,像大堆的云。
白慕易挺直地坐着在红木椅上,只坐着尾胝骨。白骏要显得跟云士刚很亲热,便在桌上翻翻这样,弄弄那样,有时也满不在乎地瞧瞧白慕易。
&ldo;一下子很没办法,&rdo;云处长似乎很忙乱的样子。&ldo;听说你现在有个事啊。&rdo;
&ldo;是,不过……&rdo;
&ldo;那你等等罢,慢慢想法子。不错,那张写字台他能让几个钱么?&rdo;
白骏回过脑袋来:
&ldo;唔……呃,我今天再去跟他说说看。&rdo;
&ldo;好的,你定得去跑一趟,&rdo;那个没说完,已经跨出他那长腿,下楼去会客,一路听见他指骨节格勒格勒响下去。
&ldo;客气倒还客气,&rdo;白慕易想。
瞧见了麻子他们,白慕易拼命忍住得意的颜色。好几次他想要告诉他们,他跟一个当处长的对坐着谈过话,想用种极其轻描淡写的口吻说:&ldo;反倒是当大官的没有什么架子。&rdo;可是他认为泄漏了什么于他不大好,他便用了全生命的力来制住自己,不说。
&ldo;慢慢地来……&rdo;
反复地想着。
&ldo;老白,我看你又有什么心事哩。&rdo;
&ldo;没有的,不要取笑罢。&rdo;
每天下午五点钟后就到白骏家里去。跟弟兄们很少在一起了。
&ldo;你五舅那里有裁人的消息哩,&rdo;白骏太太告诉他。她快乐似地微笑着。
&ldo;裁人?&rdo;
白骏给他太太补一句:
&ldo;五舅的事怕靠不大住了。&rdo;
&ldo;刚舅舅那里可不可以想法子?&rdo;说&ldo;刚舅舅&rdo;三个字时有点不大流利:他想到白骏的舅舅跟他白慕易的舅舅是个叫人脸红的对比。
&ldo;找刚舅舅?&rdo;那个粗声粗气地叫道。&ldo;梅轩老先生是个讲气节的,他发了我的脾气不上我的门,他还会去找我的舅舅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从前刚舅舅读书的时候,梅轩老先生还当面骂过他,说他没出息,说他……&rdo;
&ldo;叫他找刚舅舅就,h,怕他……&rdo;白太太瞧了她男人一眼。
白慕易没工夫去愁他五舅舅的饭碗。他吞吞吐吐地说:
&ldo;不晓得我的事……&rdo;
&ldo;啊呀,急什么呢:刚舅舅又不是讲话不负责的人。……第一,刚舅舅不是外人,第二……第二……&rdo;
第二还是没有。
气候渐渐冷了。有时候刮起风来,就冷得全身都冻成了冰的样子。白慕易领到了棉军衣和灰布棉大衣。
&ldo;样子真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