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钟,李益泰忽然来找梅轩老先生。他抿抿嘴,忍不住笑地。一进门就叫起来:
&ldo;报告一个好消息!反动分子总没好下场:哼,邱七……警察……他抓了去了……&rdo;
可是梅轩老先生非常吃惊。
&ldo;什么?……哪个抓哪个?……&rdo;
&ldo;警察抓邱七先生……怎么那么大惊小怪的?&rdo;
&ldo;怎么抓去的?&rdo;这位老先生张大了眼。
&ldo;听说有什么嫌……不是有阴谋就贩卖鸦片烟。&rdo;
老先生一把抓起他的瓜皮帽带到头上,一个劲儿奔了出去。可是突然又站住。
&ldo;如今人在哪里?&rdo;
&ldo;总是在这儿的警察署吧。&rdo;
邱七先生是同乡,常爱发些荒谬的议论。他梁梅轩虽然痛心嫉首地反对着他,可是尊重他:邱七先生是好人,待人有血性,别人都在人本位上敬爱他。梅轩老先生一听说他给抓了去,他只有工夫想:
&ldo;这种好人也捉将官里!&rdo;
他跑到了街上。
&ldo;要营救,&rdo;他想。
梅轩老先生走得很快,他自己不知道走向什么地方去。
风呼呼地响,地上卷起灰土,街上像用跠子洗过似的干净。
&ldo;找培本罢。&rdo;
他打回头。
顶着风走,两条腿爬山似地跨着,身子向前弯着。他老耽心着怕自己会给风吹倒,及仿佛怕身子的棉袍子或者小棉袄会给风卷去。他有点怨恨起来。
&ldo;娘卖pi!&rdo;
可是他不知道该咒骂谁。现在他没时间去想什么,去理解。他现在只做着&ldo;人&rdo;应当做的事。
一些沙土吹进了的他的眼睛。
&ldo;娘卖……!&rdo;
拿袖子擦眼,泪水沁了出来。脚还是不停。
一瞧见刘培本家的大门,梅轩老先生忽然有写了什么得意之作似的高兴,心跳着。
刘培本不在家。
他埋怨地想:
&ldo;平素这时候在家,今天偏偏不在家!……娘卖pi,野种!……&rdo;
他可并没打算骂刘秘书:骂的似乎是另一种人,不过他不知道,也不预备去知道这是种什么人。
一打转,梅轩老先生就顺着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