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月,西陵氏与防风氏对外报殁丧。
消息传遍整个大荒。
当涂山璟得知这一噩耗时,悲悸攻心,大病一场。
初遇时在清水镇上,他是在最不堪最落魄的时候遇到小夭的。小夭从不嫌弃他身上的疤痕可怖丑陋,极尽耐心地医治他,温柔地照顾他。他永远记得那一日,阳光下少女脸颊泛红的模样,让他真正地再一次燃起了生的希望。
龙骨狱内,小夭答应了他的十五年之约。他本可以留小夭在身边,让她衣食无忧地在涂山府里过一辈子。
后来,小夭成了高辛的大王姬,毁了十五年之约,与防风邶出入市井,流连山野,从不避人耳目。他曾在心里怨过小夭,竟被一个浪荡子的风流伎俩勾去了心思。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小夭她…早就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
涂山璟曾经有很多年都想不明白,哪怕是今时今日,他仍有那么几分不甘心。他是风光霁月的青丘二公子,大荒曾有多少女子景仰他爱慕他。可他竟输给了恶名在外的九命相柳。
如今,他们说小夭死了……荒唐。小夭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病死了?
“防风意映,相柳…你二哥如今在何处?他是不是还在清水镇?”涂山璟似是花尽了所有的力气,质问道。
“族长真是病糊涂了。我二哥怎么会在清水镇呢。”意映垂眼看着他。
“你知道我的意思!”涂山璟撑起身子,死死盯着防风意映的眼睛。“小夭是不是躲在清水镇?还与那相柳在一起?我不信小夭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你信不信不重要。这个事,只要轩辕的子民信,就可以了。”意映想了想,笑说,“我想陛下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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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冬之月,寒霜霏霏,眼看着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清水镇虽然还是冷冷清清,但街上陆陆续续又开了一些铺子,亮着灯火的民居也渐渐多起来。它就好似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正在一点点的恢复生机。
小夭特意用红纸剪了窗花,又让苗莆去隔壁的小镇买了灯笼回来,把小院内外都装饰得喜气洋洋,一副欢天喜地等着迎接新一年到来的架势。
如今小夭的身子已显怀,平日里需要她动手做的事情越来越少。只要她开口,苗莆都会替她安排妥帖。无论她想吃什么,不管应不应季,相柳也总能替她寻来。
在他们几个人中,小夭的灵力本就是最低的一个。如今怀了身孕,她的体力越来越不能与他们相比,每日用过午饭后,苗莆还能在院子里闹腾忙乎,她却要小憩片刻,不然下午什么都干不了。
有时相柳闲来无事,会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散漫地翻阅着一册帛书。小夭就枕在他腿上,安心地睡上一小会儿。
有时相柳坐在院子里,望着漫天雪花,闲适地喝着酒,与左耳说着话。小夭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只见相柳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偶尔只是淡淡的笑。
有时相柳要去山里和洪江商量春季粮草的事。她就自己裹着薄被,斜倚在榻上,带着暖意的冬阳晒在脸上,就这样踏踏实实地睡上一整个下午,非常惬意。
小夭想起很多年前,防风邶教她射箭的时光,她上午练箭,下午也总要小睡片刻。
过往的这些回忆,似乎随着那场战争的结束,都被揭去了原先覆着的灰蒙蒙的悲伤色彩,变得无比鲜活。
那时候防风邶总是毫不避讳地把她一并带去歌舞坊,他在外间喝酒看舞伎跳舞,小夭在里面的榻上睡觉。
隔着一层珠帘,防风邶的背影隐隐现现。小夭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他,眼皮越来越沉,周遭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迷迷糊糊间,仿佛又看到防风邶回过头来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戏谑的笑意……
小夭心里一惊,仿佛一个偷吃了蜜糖的孩子,被家里的大人正巧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