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柜说:“一个院子?你可拉倒吧!买一个院子的主我看都不看,要卖就要踅摸一个大户!找到这大户我可费老劲喽!我寻思是连着宅子一起买,来的那个人是个老管家的样子,这么大买卖,主人都不露面,你寻思这得多大的主?”
“你报价了吗?”蒋掌柜心里通通直跳。
“还没有!”
我表哥当时留下话说厂子要五百根金条,宅子也要五百根。。。。。。”
“您歇着,客栈还有事,我先告辞了!”胡掌柜没等他把话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走。
“哎哎哎。。。。。。胡掌柜,胡掌柜,我这还没有把话说完那。”蒋兴达急忙拉住胡掌柜。
他把胡掌柜按在椅子上,生怕他走掉。他说:“当初装修那宅子的时候,那房梁您知道都用的什么材料吗?用的是。。。金丝楠!”他压低声音神秘的看了看门口。
“就连横梁用的也是金丝楠木做的,家具就更不用说了,当时抄家的时候拉走整整四十大车古董和家具,您听说过吧?就因为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拉走了,所以才把房子留下,明白不?”
他接着说:“当然,时过境迁,几十年了,他家也算败落了,所以我表弟也说了,价格好商量。。。。。。”
胡掌柜一听他这样说马上打断他的话说:“蒋老兄,说句不好听的,那院子说实话白给我我都没有那个洪福消受,咱命贱,住那么大房子降不住怕折了寿。要不是我好说歹说,人家都不一定吐口,再说了,聪明人要那么一个破地方干什么?地盘再大有什么用?把整个赛罕塔拉省给你,您得有那么多钱修房子呀!上个月我那里住了一个关内来做买卖的,他刚在北平买了一个小四合院花了100条小黄鱼,合着你表弟的三座二进院一比较,他卖500根小黄鱼真不贵!可您也不想想,北平可是老佛爷生活的地方,这东北能比吗?那不下蛋的小皇帝跑到长春稀里糊涂建了国,长春也改名新京,这个芝麻大的满洲国和原来那个西瓜大的大清国能比吗?还有,您表哥没走之前房子好好的,虽然是个凶宅,它也能住人不是?可他一走房子偏偏就被炸塌了,您说的金丝楠木在哪呢?不都烧成黑炭了吗?您还按着原前的价格卖,您倒也敢张口。”
蒋兴达说:“你看你我还没说完你就急了,我不是说价钱好商量嘛!”
“好商量也得给个痛快价呀!我也好回话不是?”胡掌柜说。
“砍一半吧!厂房和宅子加起来一共五百根金条!”蒋兴达咬牙说出这个数心里通通直跳,刚开始他表哥让他看着卖,能卖多少钱是多少钱。有个开大车店的掌柜看准了这片房子,说好的第二天来谈价钱,等了一个月都没见人影。表哥等不及刚回美国,这房子就被炸了,写信告诉表哥后,表哥回信的意思是反正房子都已经倒塌,也就剩下地盘了,整个东北都是日本人的地盘了,自己家那点地盘也就更不值钱了,让他看着处理,他在美国绝对不会回来了。
“蒋掌柜呀!算盘珠子十三根,根根光滑,您没事多扒拉扒拉,日本人在这省城可是横着走的,现在是他们的天下。东树林那一片原先住着好几十户人家突然一夜之间全不见了,第二天那里就被日本人修成了营房,这事你没听说?如果哪一天他们突然觉得那个地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据为己有修建个营房?或者医院什么的,您别说五百根金条,五个铜板都摸不着!您以为现在房子多值钱?满大街都是没人住的房子!您还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哪?房子可以代代相传?不行喽!今儿你有房住,明儿说不定就得睡在大街上,所以呀!要看眼前儿是什么世道,在什么世道说什么话!”
蒋兴达哭丧着脸说:“他胡叔啊,看在您侄儿思祖的份上,您倒是帮帮我呀!”
胡掌柜沉思一下说:“既然蒋兄都这么说了,我也听说了思祖的事,也知道您急着用钱,我给您按照这个数报报看,如果人家不出这个价,我也就没办法了。”
他伸出一个手指。
“这是几呀?二。。。二百根?”蒋兴达瞪大了眼睛。
“这是二吗?这是八!八十根!”蒋兴达二、八分不清让胡老板很生气。
“八十根?就那些横梁当时就用了一百根金条买回来的。”蒋兴达被这个数字吓住了,他没想到如此宏大的建筑,省城第一大宅院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不卖也可以,那不是还有几间没塌干净吗?您让您表哥回来,把那些楠木拆下来,看看能卖一根金条不?”胡掌柜说。
蒋兴达可惜的坐在椅子上直跺脚:“这是玉如意错当鞋拔卖啊!”
胡掌柜拍了一下腿说:“您总算说对了一句话,黄金有价玉无价,既然是玉如意,那么说它价值连城也是它,说它是一块石头,还是它,有时候不值钱的如意还真不如鞋拔。”
蒋兴达连连叹气:“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什么世道啊!”
胡掌柜站起来说:“眼下就这世道,能活着就算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