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被夺权后,朝政大权皆落秦见祀手中,才敢开始推行新政。近一个月的时间,秦见祀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他每日却在寝殿中吃吃喝喝,装傻充愣。
从很久之前,就是如此,贺子裕苦笑自己的眼中一直只有亲政,只有自己。
他看不见太傅的辛劳,看不见秦见祀的忧虑,小皇帝都为他死了,他还当真以为秦见祀只是想qj他。甚至为自己能走出那座皇宫而沾沾自喜。
……真是无能啊。贺子裕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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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有些朦胧开去。
忽然间,一只沧桑的手掌落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贺子裕抬起头,对上太傅笑而不语的神情。
“陛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太傅,”贺子裕嘴唇微颤着,吐出话来,“太傅,朕该如何行呢……”
太傅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朕……想帮秦见祀。”
几人目光移来。
他们今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将囚困多日的陛下从摄政王手底救出,就是为了助陛下清君侧,得亲政,然而贺子裕却说他要站在秦见祀这边。
“新政没错,改革没错……”贺子裕缓缓抬起眼来,“朝中反对之声四布,那是因为秦见祀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可若此时再不革新,众位爱卿都清楚,将来后果会是如何。”
“朕要帮他,朕既然是九五至尊,在其位谋其政,又怎么能一心扑在争权之上,今日就算朕做不成这天子——”贺子裕从榻上下来,披风随之摇曳拖在地上,他目光坚定,“朕也要将这新政推行下去,不是为朕,乃是朕之选择。”
他要保秦见祀,也要改革变法,就用他手中君王之权。
风雨飘摇下的江山与基业,他要竭尽全力,要去力挽狂澜。
“太傅,”贺子裕最终拱手行礼,“朕需要你的相助。”
烛火逐渐模糊去。
屋里一下岑寂下来。
倏然间,太傅缓缓跪下,郑庭芝与楚非,并着四轮车上的林小侯爷,皆都掀袍跪下,在贺子裕四顾之间,四人齐齐拱手行礼。
“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
太傅的跪拜是以额触地,他的双眼又淌出泪来,顺着泪沟一滴滴落下,滴在地上。
虽然贺子裕如今还青涩,但太傅隐隐觉着,这将会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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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车轱辘转着,最终咕噜噜地驶向摄政王府。
从马车里下来了一人,织金斗篷下的公子,身姿卓越,贵不可言。
小雪又下了起来,漫天飘零地落下,纷飞间的寒风呼啸,半开着的大门里微亮起着灯火,贺子裕一步步走了进去。
而堂前有人一身玄色曳撒坐在椅上,正撑膝煮酒,白气蒸腾着飘散而起,在一片白茫茫中散开。
他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也许他每晚都是如此等着,贺子裕不知道。
裹起的长巾贴着柄手,端起红炉里倒出来了热酒,滚烫的酒水溅落在酒盏旁,那人又端着酒碗遥遥看向贺子裕,隔着漫天的风雪。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远远的,那道嗓音一顿,“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贺子裕低头,笑了下。他又擦擦眼,抬起头来遥遥看向那人,便以今夜风雪相祝,饮一杯又何妨。
“秦见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