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8
【一】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褚峻,宁不为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那时候宁行远还在,整个宁城宁府由着他上蹿下跳,甚至有传言说宁行远之后,宁家下一任家主便是这位小公子的。
宁不为没当在心上,他哥可以一直当宁家家主,而他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十六岁时他最希望自己赶紧从万玄院结束课业,和自己的好朋友们去十七州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少年人总是仰慕强者,他哥宁行远在他心里是遥不可及绝对第一的存在,后来褚峻出现,排在了他哥底下,荣登强者第二名。
虽然同时,这个一直戴着丑兮兮面具的掌教还排在他最讨厌的掌教第一名,甚至超过了郝诤那个古板的老头子。
褚峻总有办法打断他和崔辞闻在野“闯祸”的计划,并且不动声色的让他吃到苦头——去自省阁进行无休无止的自省。
他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抱着胳膊盯着褚峻那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只手按在檀黑的桌面,一只手捏着一卷书页,煞是漂亮,还有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他心里有点躁动,像是心里在发痒,却挠不到。
那张古怪的面具下,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更是好看到有些离谱,幽深沉静,看人时总是带着疏离和淡漠,像他曾在秘境见过的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那被巴掌宽的腰带勒住的腰也很恰到好处,宽肩窄腰,腿也笔直修长,哪里都好,就是看不见脸,声音粗粝嘶哑难听得很……宁不为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盯着讲课的掌教,脑子里全是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他以后肯定比这姓褚的长得高,这腰他现在就能一根胳膊搂住,昨晚在自省阁,褚掌教从他手里拿爆破符的时候,温软的指尖划过他手心……嘶。
他磨了磨牙,觉得这姓褚的实在可恶,老是跟自己对着干。
他正走着神,旁边的崔辞和闻在野开始疯狂地咳嗽起来。
方才他盯着的那只手近在眼前,雪白的袖口盖住了手背,食指和中指微屈,毫不客气地往他脑门上一敲,难听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宁乘风,专心上课。”
宁不为猛地回神,淡淡的苦香从他鼻尖掠过,像是某些草药的味道,又像是冬日山顶树梢未化开的冰雪,冷冷清清,十分……好闻。
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道:“褚掌教今日焚了什么香?还是抱了哪个女修沾上了脂粉味?”
话一出,课室里的弟子们哄堂大笑。
这一屋子都是十大宗门八大世家里的公子里挑出来的混不吝,傲气混账地很,整个万玄院也就是郝诤能管住他们,其他掌教经常被气走,可见多么顽劣。
宁不为就是这群刺头里的刺头,很多时候郝诤都拿他没办法。
他抱着胳膊,恶劣又戏谑地盯着褚峻,想看他怎么接。
温热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锁骨,转瞬即逝,掌心便多了盒香粉,那盒香粉被放到了桌子上,顿时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褚峻拿着书卷继续讲课,沉沉威压下来,起哄声顿消,一个个乖得如同鹌鹑。
同万玄院的掌教动不动就喜欢说教不同,这位褚掌教教学的方式直白又粗暴,就是谁强谁说了算,结果还意外好用。
宁不为一堂课脸都是黑了。
下了课,他将香粉盒一把砸进了崔辞怀里,咬牙切齿道:“下回你给你那些小师妹带东西自己去买!”
“哎乘风!”崔辞将香粉盒收进怀里,嘻嘻哈哈追上来,“没关系,不就是被姓褚的摆了一道么,改天咱们再找回来!”
闻在野摇着扇子笑眯眯道:“要我说也是你嘴欠,没事问人家焚了什么香作甚?这不是明晃晃的调戏吗?要是个女掌教,早就被气哭了。”
宁不为一噎,皱眉道:“我就是没闻过,随便问问,哪知道他这么小气。”
“要我说啊,你还是别招惹他了。”崔辞搂着他的肩膀道:“你没看别人都不敢踢这块铁板吗,就你每回都去招惹,结果次次吃亏。”
“我还就不信了。”宁不为看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爽地挑了挑眉。
又过了几天,宁不为麻木地被拎到了自省阁抄书,等罚完已经到了子时。
褚峻将书卷收起来,道:“今日便到这里,回弟子舍歇息吧。”
宁不为将毛笔一放,伸了个懒腰,在褚峻绕过他时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袖子,他仰着头揶揄道:“褚掌教,弟子舍这时候都关门了,我回去要翻墙,舍管逮住了又要骂我。”
“我已同舍管说明。”褚峻微微偏头垂眸看向他。
“我们舍管脾气很大的,每次晚回去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宁不为愁眉苦脸道:“褚掌教,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去你那里凑合一晚上吧。”
褚峻果不其然拒绝了他,“不可。”
“褚掌教,我可以打地铺的。”宁不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等我被骂完,就只剩两个时辰能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