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转身问陈大郎道:“大郎,再看看,可还另有马车。”
陈大郎护着晚晴与铎儿到中间一处空旷处站了,自己又跑了两家,问过皆是这样的价格,吃住亦是如此。晚晴来时本还指望能寻辆车一次将自己拉到清河县去,谁知到了这里才知道要去秦州都这样艰难,遑论清河。
她筹算着银子,伏青山所给的如今满打满算还余着三十五两。而伏罡的首饰又只能当得几两银子,两个人的路费显然不够,更可况同路不知一车是男是女,还要同吃同住同起居,这又是一项难心的事。她正站在那里悉眉不展,角上一间屋子里一个略胖的妇人伸了手招着,陈大郎赶了过去言语几句,不一会儿走了回来道:“那家是去甘州的车子,如今已经坐满了四个人,只差一个就可以发车。”
晚晴听了又捞了铎儿抱着,亲自赶了过去,笑问那妇人道:“大嫂,是我要坐车,还抱个孩子,只到秦州,你看可行否?”
那胖妇人道:“去甘州要经过秦州,我就顺道带你一程。一路上你与我同吃同住,价钱上便要略高些,另就是我一路跟着相公赶车,最怕夜里孩子闹,你须得保证这孩子夜里不哭。”
晚晴忙应道:“我这孩子乖得很,夜里保证不闹。”
那妇人伸了手比划道:“八十两,一分不少,若愿意走,十月十七五更在此集齐,当时付讫银子才能上车。”
今日已是十月十三,四天之内,那里能凑到那么多银子?
晚晴脑子飞快转着,见那妇人仍望着她,怕这机会稍纵即逝,忙点头道:“必定。”
回程时她又掏了十个铜板给陈大郎,陈大郎有些不好意思,非得只收七个,如此谦让半天,晚晴略带了气道:“本就辛苦了大郎半天,若您不肯要,这车奴家也不坐了。”
陈大郎只得收了铜板在怀中,扬缏赶了骡子,回头问晚晴道:“小娘子是秦州人氏?”
晚晴道:“是。”
陈大郎心道:自古人言秦州出美人,果然是。
他又问道:“怎会到此,难道没有夫家送小娘子回秦州么?”
如今路上可不太平,慢说光天化日下抢劫妇人的匪徒五六年都没有抓到,应天府如今索性有了这样的案子也是压着,劝苦主们自认倒霉。就是路上一起挤车的人客们谁想臊皮她或者拐了她和孩子都是极容易的事情,无人相送而行千里路,无异痴人说梦。
晚晴在京城举目无亲,虽这陈大郎面上憨厚,她自幼自外讨饭的戒备心却还在,不敢说的太深,是而含糊道:“如今有些不方便。”
陈大郎见这美貌小娘子言语间有些支吾,想她或许有些不便回答,便也不好再问亦不好再劝。
晚晴回到三勾巷,硬是塞了三个铜板给互大娘当润口费,便回了院子去数她的银票。数来数去仍是三十五两,距离八十两还差的远,再者,两人路上还需些散碎银子做花销,到了秦州后雇车去清河还要银子,这样算下来,这一趟没有一百两银子是万不能到的。
她解了那本黑的新裙换上自己家常的月白裙子,又解了绾色新棉衣换上件旧的,抱了伏罡那小箱子出来,拨弄了里头的首饰盘算着。
晚晴想起从秦州到京,伏罡一路上的对自己的折腾,混身打了个寒颤,自言道:“反正他一路上也将我折磨褪了一层皮,我便将这些都当了回家,就算将来还不上,等他回伏村时,大不了把河边那块一亩的田地补给他,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又将那所包的三样首饰一并装进了盒子里扣上搭扣,计划着明早再寻一家当铺,索性全部出脱,看能不能多当些银子出来。
次日一早,晚晴又换了那套新衣,只着铎儿两个吃饱了肚子,又往西市而去。这回她不敢再到市头这几家去问,一直串到了市尾,寻得一处当铺上了台阶,所了盒子道:“掌柜,我要当些东西。”
柜台里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冷冷看了晚晴一眼,伸手捞了盒子上柜台伸了五指掀开,一双眼睛盯住内里的首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忽而往后招手唤个伙计过来耳语几句,待那伙计走了,仍是翻拣着内里的首饰。
晚晴等的有些心急,问道:“掌柜,能当多少,凡请开个价。”
掌柜台眉扫了晚晴一眼道:“再等等。”
晚晴有些疑惑,问道:“为何?”
掌柜牵唇古怪一笑,却是望着晚晴的身后。晚晴亦往后去看,便见几个身着捕快服的男子执矛而来,一边一个却是捉住了她的手腕。
晚晴大惊道:“官家,奴家是个良民,你们为何要抓奴家?”
其中一个捕快道:“良民?你盗窃他人财物到当铺出脱,还敢说是良民,快给我带走。”
晚晴叫这些捕快们扯着就往后走,铎儿在后赶着大哭道:“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他在后对着那捕快捶拳踢脚的撕扯,捕快不耐烦就给了铎儿一脚,将他远远直揣到了柜台边上。晚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狠拿甩开了捕快大叫道:“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