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风波吹不到寂寥的北疆来,过了腊月二十九,完成了祭祀挑战,秦朔便如同终于写完寒假作业的学生,决定给自己放一个为期七天的小假,封笔休息。
如今秦朔就是庄子上的“土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了上京城里晨昏定省的各种礼节,想何时起床便何时起床。
年三十这日,秦朔睡醒后便钻在被窝里不想起床。李婶儿过来催饭催了几回,秦朔依旧阖目假寐——寒假么,可不就该赖床不起。
“九爷您就不能用完早膳再睡个回笼觉么?”李婶儿自打跟在秦朔身边做事,还是头一回见自家主子这般如小孩儿一样任性耍无赖。
“我不饿。”秦朔决定在暖和的被窝里躺到天荒地老。
“李婶儿,你就别催九爷了,九爷难得清闲休息。”彪叔明面上为秦朔说话,暗地里却将李婶儿拉到一旁,低声嘀咕道,“九爷是个闲得住的人?你且看着吧,不过半个时辰,九爷自己就躺不住了。”
李婶儿却道,“我又不是不让九爷休息,我的意思是,不能吃完早膳、用点热粥再回被窝么?”在李婶儿固有的观念中,什么时候就该干什么事儿,就是困了、累了、乏了,不能吃完再休息?
彪叔:得了,自己都是白说了。
李婶儿命人将早膳放炉子上温着,好让秦朔一起床就能吃上早膳。
而秦朔还真被彪叔给说中了,明明打定主意好好休息七天不工作不干活,可这才假日第一天,自己将将躺床上赖了二三十分钟便觉得百无聊赖起来。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这样的假期又有什么乐趣?转念一想,秦朔竟觉得恐怖,自己竟然就这样渡过了十几年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生活。
“朱二宝呢?”秦朔一边扬声询问,一边起床穿衣。
“这都年三十了,人家小孩儿可不得回家过年了。”李婶儿为秦朔拿来一直烘在暖炉上的衣裳鞋袜。
穿上被烘得干燥软绵的衣裳,秦朔被热得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李婶儿,你准备怎么过年啊?”秦朔问道。
李婶儿手上忙不停,头也不抬得回道,“能怎么过,和往日一般的过呗。”
“是啊。”秦朔长叹一口气,坐在桌前一勺一勺地挖着细米粥,怀念起上京城里的家人们来。如今自己就孤家寡人一个,这年过起来还真没什么滋味。
李婶儿瞧见秦朔一脸游神的模样,心中怜惜,嘴上却还抱怨道,“三夫人、四夫人邀您去城里一起过节,您又不去!这会子”接下来李婶儿闭口不说了,免得再往秦朔心口里扎刀子。
“我这不是不想给嫂子们添麻烦么。”秦朔口上这般解释,实则心里是担心去了将军府又被三嫂子拉着介绍适婚的小女娘。
“那九爷您这几日准备消遣些什么啊?”李婶儿揶揄笑道。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家九爷就是个闲不住的,一停下来就心慌慌。
听出李婶儿言语中的嘲笑,秦朔还真不服气了,自己以前不过是压力太大,不想消遣玩乐,可真要玩起来,吃喝玩乐谁不会啊!
“给我弄个红泥小火炉来,上头支个铁网架子。”秦朔准备玩些高雅的——冬日观雪,围炉煮茶。
不多时,放着银丝炭的小炉子便被送到了秦朔的书房。小炉子下头放着隔热的水盆,上头支着个铁丝扭成的网架,架子上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碗,陶碗中一汪琥珀色的茶水冒着丝丝的热气。
“九爷,我观那些世家公子冬日围炉小煮那是要到外头亭子里去的,席天幕地才有滋味呢。”李婶儿瞥瞥嘴。
冬日无聊,李婶儿见秦朔孤身一人着实落寞,就忍不住地多说些话撩拨他,好消减些寂寥之感。
“想冻死你家九爷不成?”秦朔冲李婶儿龇牙,说着又往铁丝架子上添了一把花生、瓜子,尔后斜斜得往软塌上一靠,一边吃茶嗑瓜子,一边透着窗户缝瞧着外头的雪景。
“九爷,要添几个柑橘不。”李婶儿捧来一盘金黄色的果子,正是六哥秦楠从南边给秦朔送过来的。
圆滚滚、金灿灿的柑橘往小火炉上一放,立马滋溜一声冒出一缕白烟来,正是橘皮中的汁水精油被炙烤得爆裂出来,屋子里陡然弥散出一股酸甜的柑橘香气来,甜滋滋、暖烘烘的,无端让人觉着温暖起来。
“也不知六哥如今如何了?”看着南边来的柑橘,秦朔不免想起如今身在南地的六哥秦楠。
难不成真的被那南越王女掳回家生孩子去了吧。唉,依照六哥那性子哪里是会被强迫的人呢?受此大辱还不得和南越王朝闹个天翻地覆。
想起南边的六哥,秦朔的思绪便飘远了,想起上京城里的家人们来,于是便翻出先前家中送来的书信,再次一张张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