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在今日的早朝上被参了一本,罪名是“食君俸禄,与民争利”。历朝历代都有明确的法律明文规定官员及其亲属不得经商,违者,轻则降职罚款,重者免官抄家。
然而,法律要是都能够严格公正的被遵守执行,那世间也就没那么多的疾苦了。如今大凤朝的官员们自上而下,不谈百分之百,起码十之八九都有经营商业的,不然哪儿来那样多的钱财供给全家老少的奢华富贵生活呢。
秦家经营的南北杂货铺子在一众官宦人家的巨产中根本不起眼。可惜,不爱就是不爱,对于不受宠的臣子而言,无论做什么都是错。更何况,南北杂货铺子还给秦家树起了“爱兵如子”的好名声。
“这杂货铺子留不得了。”了解完来龙去脉,秦朔沉声道。
“小九!”秦楠不可思议地瞪向自家小弟,“这是让我们秦家当缩头乌龟吗?!”
“今日我们退一步,往后便有源源不断的欺凌上门。”秦楠目露出嘲讽,“难道我们今日低头了,上头那位就能放过咱们家?今日舍了杂货铺子,明日咱们是不是就要舍了北疆的兵权?!到时候咱们秦家就真的成了没牙的老虎,任人宰割了!”
“没错。”秦侯爷难得赞同自家“孽畜”老六的话,无奈道,“雄狮一旦露出疲态,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围攻和驱逐,直至死亡。”
“咱们秦家不能退。”秦侯爷说完这句话,就连一直坚持要“忠君守法”的秦初都沉默了。
秦朔何尝不知道交出南北杂货铺断尾求生实则就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解了秦家如今的困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除非君不君,臣不臣。一个念头在秦朔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秦朔立马自我否定了——革命都是要流血和死人的,那不是一场游戏,而是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不交出铺子,阿爹和六哥难道有其他好办法?”秦朔轻声询问。
秦楠却不正面回答,反倒是一改态度,不耐烦道,“这不是你个小孩子该管的事情,时候不早了,快些睡觉去,小心长不高。我在你这个年纪可壮实了,打遍上京无敌手。”说着便拎起秦朔的后领,推搡要将秦朔撵出去。
秦朔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哪里肯被这样轻易打发走,他一个矮身翻扭逃出了六哥的魔爪,扑到自家阿爹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卖萌,“阿爹~你就告诉我嘛~”
秦朔自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以解了眼前的困境,因此对家人的主意特别好奇。
“哎呦,小九唉”秦侯爷哪里能抗住小幺儿的撒娇卖萌,心肝儿直颤,然而嘴巴开合两下,又捋捋胡须,磨蹭好一会儿后才道,“解困之策我暂时还没想好,但是小九放心,阿爹一定会护住秦家,为”说着,秦侯爷又闭上了嘴巴。
瞧着阿爹谨慎的模样,秦朔突然心中警铃大做,立马警觉道,“爹!你们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吧!”
“怎么能说是干坏事呢!”秦侯爷立马不服,想都没想地脱口反驳。
秦朔:果然是想干些什么危险事!
一旁的秦楠突兀来了句,“秋天了,北疆已经开始下雪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直让秦朔寒毛倒立,瞬时间鸡皮疙瘩遍布全身,抬头看向六哥,只看到六哥狭长的眼角闪过令人胆寒的狠绝。
“孽畜!胡说什么呢!吓着小九了!”秦侯爷厉声呵斥,企图解释些什么,然而,从秦朔不可思议的表情里众人知晓秦朔已然猜到了真相——秋风起,战鼓擂。
每到秋冬季,北方草原一片荒芜,牧草枯黄,河道干涸,寒风凛冽,饥寒交迫的北方游牧民族在饥饿中化身为狼,朝着柔弱的南人亮出了嗜血獠牙——掠夺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显然,秦家打算借助北疆的战事来转移朝堂的注意力。一旦北夷来犯,谁还能顾上镇北侯的几间小铺子呢?
“阿爹”秦朔张合着嘴巴像是一条离水的鱼,他想劝,可是又不知从何而劝——人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人人都有情非得已。秦家功高盖主,皇帝想要除了秦家,这很正常。秦家战功累累,想要保住用儿郎们血肉换来的荣华富贵,这也很正常。
这也正常,那也正常,那不正常的是自己?可是,这一切明明是不对的啊!不该是这样的!秦朔露出一抹苦笑,十一年了,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这个人命最不值钱的世界。
“小九!小九!”瞧着秦朔面露嗤笑,秦侯爷吓着了,连连呼唤。
“小九可是被魇住了?!”秦初也焦急,连声道,“我就不同意爹和小六的主意,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得!对不起秦家祖先!对不起戍边的战士!你们看,小九都吓坏了!”
“快快快!快去宫里请御医来!”秦楠也被秦朔的模样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