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只要回来,总会抢着做些活儿,康潜起初也并没有在意,舀水洗了手就回前面店里了。但坐下后,回想起来,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为何要惊慌?为何会脸红?难道……他心里一寒,怕起来,忙断掉了思虑。
晚饭时,三人照旧说着些家常,康潜却明显觉得春惜和弟弟都有些不自在,一旦觉察后,他也开始不自在。只有儿子栋儿照旧不肯好好吃饭,米撒了一桌,被他大声喝了句,才老实了。但饭桌上顿时沉默下来,冷闷得让人难受。
吃过饭,弟弟并没有照往常住下来,说县里有公事,匆匆走了。春惜倒还照旧,淡着脸,没有什么声响,只偶尔和栋儿说笑两句。康潜心里却生了个刺。
过了几天,弟弟才回来,第一眼见到,康潜就觉得弟弟目光有些畏怯,像是在查探他的神色。他心一沉,那根刺似乎活了,开始生根。弟弟是相当聪敏的人,当即就觉察到,目光也越发畏怯,甚至不敢看他,也不敢看春惜。
原本和乐一家,就此有了裂隙。
墨儿牵着琥儿进了院门,仍在苦想从外面闩门的法子。
琥儿闹着要他陪着玩耍,他却充耳未闻,走到堂屋门口,从外面关起门,又打开,再关起,再打开,反反复复,却想不出任何方法,能从外面将里面的门闩插上。
琥儿手里拿着个玩物,一只竹编的螳螂,拴在一根细绳上。他牵着绳子不断地甩,嘴里喊着:&ldo;飞,飞,飞!&rdo;墨儿再次将门打开的时候,琥儿将竹螳螂甩进了门里,墨儿却没留意,又一次关上了门。
&ldo;二叔,我的螳螂!&rdo;琥儿拽着绳子嚷起来,竹螳螂卡在门缝里扯不出来。
墨儿却忽然一惊,顿时明白过来:细绳子!细绳可以拴住门闩,从外面拉扯着插上!他忙俯身在右半边门扇上细看,中间两块木板间有道细缝,这就足矣!
&ldo;琥儿,你这细绳借给二叔用用。&rdo;
&ldo;你要做什么?&rdo;
&ldo;一件极有趣的事。&rdo;
&ldo;好。&rdo;
墨儿将竹螳螂的细绳解了下来,打开门,将细绳一头紧紧扎住门闩横木的前端,另一头穿过左边木插口,从门板细缝穿了出去,让琥儿在外面牵住。而后自己蹲下身子,从细绳下钻出门去,起身从外面关好两扇门,扯住绳子往外拉,门闩果然随绳子移动,插进了插口!
就是如此!康潜家的后门虽然没有这种板缝,但门板上有几个蛀洞,其中一个似乎正在门闩的旁边,正好用。
心头重压的阴云终于裂开一道亮光。
&ldo;琥儿看,门从里面插上了!&rdo;
&ldo;我也要玩!&rdo;
&ldo;好!&rdo;
墨儿刚说完,却发现另一个难题:门虽然从里面插上了,但绳子怎么解下来?
琥儿在一旁嚷道:&ldo;门插上了,咱们怎么进去?&rdo;
又一个难题。
墨儿苦笑着跑到厨房,找了把尖刀,回来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拨开了门闩。他看了看门缝两边的门板,自己在康潜家所设想没错,刀刃果然在门板上磨出了一些印迹。那个劫匪不是用刀拨开后门的。
&ldo;该我玩了。&rdo;琥儿抓住了绳头。
&ldo;先别忙,等我进去。&rdo;
答应了琥儿,只好让他也玩一次。他钻进门里,关上门,琥儿在外面拉拽绳子,虽然琥儿年幼,没什么手劲,但在外面拽了一阵,门闩还是随着绳子慢慢移动,插进了木插口。
&ldo;我也把门插上啦!二叔,再来一次!&rdo;琥儿在外面欢叫。
墨儿便拔开门闩,一边陪琥儿玩,一遍遍开关着门,一边继续想:插上门后,怎么从外面解下绳子?
琥儿在门外拽着细绳,拉动门闩,玩了几回便厌了,又说要玩他的竹螳螂,墨儿便打开门,将细绳从门闩上解下来,拉动绳扣时,他心中一亮,恍然大悟,这样不就得了?
他喜出望外,将细绳重新拴在竹螳螂上还给琥儿,又让夏嫂照看琥儿,自己到瓣儿房中找了一根细韧的线绳,又寻了一根大针,将线绳穿在针上,别在袋中。然后急匆匆出门,去租了头驴子,一路快赶,到了小横桥来找康潜。
康潜也正呆望着厨房后门,想自己的妻儿。
自从他无意中撞到弟弟康游与妻子春惜那一幕后,弟弟来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来了也不去后面,只买些吃食和给栋儿的玩物,在前面店铺说一阵话,放下东西就走。春惜若在店里,他连话也难得说,只问候两句。
康潜心里很难过,不断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但他们两人若真没有什么,为何当时都要慌张?弟弟为何越来越怕和自己对视?更怕和春惜说话?他从小就性直,跟我更是从来直话直说,毫不弯转,既然他没这个心,为何不跟我说开,反倒要躲开?
活到现在,从未有一件事让他如此难过,那一向,他对春惜也越来越暴躁,两人常常争执斗气。正在烦闷不堪,春惜母子却被人劫走了。
他们母子被劫得古怪,后门关着,人却不见了。那个赵墨儿说这绝不是什么神迹巫术,而是有人使了计谋。但什么计谋能不用开门,来去无踪?
他望了望右边弟弟那间小卧房,猛地一惊。若有人事先躲在这间卧房里,便不用开后门,就能绑走春惜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