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前面两人只有一丈多远时,他猛地扬手,向马臀抽了一鞭,那马咆哮一声,顿时加速,向前冲去。前面两人惊了一跳,忙停住脚,扯紧了绳子。
墨儿继续驱马急冲,眼看要到绳索前,他双腿一夹,猛地一勒缰绳,那马扬起前蹄,又咆哮一声,马头应手一偏,马身也随即横转。这时,墨儿已经腾身一旋,双手抓牢马鞍,身子凌空,使出&ldo;鞍上横渡&rdo;,一脚踢向右边那人,那人根本没有防备,一脚正中颈项,那人惨叫一声,顿时倒地。墨儿双脚落地,随着马疾奔了几步,已经来到左边那人近前。那人正在惊惶,墨儿腾身一脚,脚尖踢中那人前胸,这一脚极重,那人也痛叫一人,倒坐到地上。
这时后面两人已经追了过来,一人举刀劈向马头,一人则向墨儿砍来。墨儿忙用左脚跨蹬,左手抓鞍,驱马在原地嘶鸣着急转了半圈,躲过马头那一刀。随即他前身横斜,头离地只有一尺,避过砍向自己那刀,右手执马鞭反手一抽,正抽中那人大腿,那人怪叫一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另一人再次挥刀向墨儿砍来,墨儿陡然翻身,让过那刀,在马上狠狠一抽,抽中那人手臂,钢刀顿时落地。
墨儿才在马上坐稳,前面两人已经爬起,一齐拔刀向他攻来……
金篇范楼案
第一章无头尸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李清照&ldo;五花丛里英雄辈,倚玉偎香不暂离,做得个风流第一……&rdo;
清明正午,汴河大街、香染街口孙羊店三楼西厢房里,两个客人坐着喝酒说话,旁边一个女子在唱曲。那女子名叫池了了,二十出头,外面穿着件半旧的碎叶纹靛锦镶边的无袖紫色缎褙子,里面是半旧的百合色罗衫和水红抹胸,下身是半旧紫色罗裙。虽然是南方人,她却生得不够灵秀,脸盘子略方了些,又常日在街巷串走,皮肤不够白细,幸而一双水杏眼,极有神采。
她的歌喉被风尘磨久了,也少了甜润,再欢喜的曲子,唱出来总有一丝涩意。不过,她天生记性好,熟记了十几套大曲、几百首辞令,又自小苦练过琵琶。加之能沉得住气,从不怯场,走到哪里都不会失手。今天所唱这套《圆里圆》她更是熟得不得了,唱过何止数百遍,今天却几次忘词,几次走腔,几次按错弦位,甚而想摔了琵琶。
好不容易才算唱完《圆里圆》最后一支尾曲。
她不是正路上的歌妓,入不了妓籍,汴京各家妓团乐社也都不收纳她。她惯于单走,索性就一个人到处赶趁酒宴茶会,京城把她这种乐人唤作&ldo;歧路人&rdo;,又叫&ldo;打酒坐&rdo;。这孙羊店是京城酒楼七十二家正店之一,自家就雇有数十个正籍妓女,说起来根本没有池了了进去唱的余地。只因她平日和店里主管、大伯们往来言谈得好,白天若有空缺,偶尔会叫她来陪客。
今天,店里祝大伯知道她遇了事,一个月都没出来唱,才托信让她来。她不好推辞,只好强打起精神出来。谁知道,才进城门,就见到曹喜‐‐那个凶手,他竟被放了出来,和他父亲曹大元并肩骑着驴,边走边笑,好不畅快。他高昂着头,那得意模样,看来是完全没事了,以至于都没看见池了了。
池了了才稍稍平复的心,顿时又翻腾起来。
一个月前,那血淋淋的一幕又涌现眼前。董谦躺在墙边,脖颈处被齐齐斩断,不见了头颅,血流了一地,甚至都还没冷。而当时,曹喜站在一旁,装作一脸吃惊,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到孙羊店,见了客人,坐下来开唱时,她一直念着千万不要辜负祝大伯好意,才勉强撑下来。幸而客人们谈兴欢浓,并不在意她唱得如何。唱完了,客人也并不知道。池了了不好插嘴告退,只好坐着等,脸上连笑都挂不住。
客人面前,哭丧着脸是最大忌讳。这些年,她也早就练成了两张脸,不管心里如何,外面那张脸总能笑得合适,不让客人厌烦。今天,外面那张脸却像脂粉被汗渍,再遮不住里面的烦乱了。
过了一阵,两位客人终于起身,做东的是个瘦子,他人瘦,出手更瘦,说没有散碎银子,也没带铜钱,方才他一直用一根银耳挖的尖头剔牙,就顺手将那耳挖赏给池了了。这耳挖不到一钱重,满算也就值一百五十文。这两年物价腾贵,尤其方腊在东南闹事,漕运大减,一斗米都涨到三百文。若是往常,池了了绝不会轻易放过,总要尽力奉承,多讨要一些,但今天哪有心思?她勉强笑着道谢接过,送客人出去。
客人走后,她失魂落魄呆坐了一会儿,见桌上有碗粉羹客人并没有动,就从放在墙角的青布包袱里取出一个朱地剔黑半旧的小圆食盒,将那碗粉羹倒进食盒,盖紧放进包袱包好。
临出门前,她走到窗口望了一眼,看见街对角一家人正在说笑,其中一个年轻姑娘看着眼熟,她心里一动:那不是赵瓣儿吗?瓣儿姑娘的哥哥赵不尤是京城有名的&ldo;疤面判官&rdo;,他或许能拆穿曹喜那凶手的杀人真相?不过,赵不尤平日只是替人写讼状,似乎并不去查探案子。而且……我算什么呢?就算董家没人了,告状也轮不到我呀。
站在窗边,她犹豫起来,打算撒手不管,但又想到董谦之死全因自己而起,怎么能忍心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