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的破布油纸揭开后,里面露出一段卷轴,卷轴打开,是一张画像,男子画像,非常俊美的男子画像。
她呆呆的,小嘴微张,稚龄的心中升起巨大的茫然。
她无知无觉地看了那幅画很久,连身旁有人出现也没有发觉。
“孩子,你怎么了?”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画中君说话,声音微哑,却非常好听。
他叫她孩子……
她却吓了一跳,蓦然看到他,手中的画卷跌落到地上。
“你、你是谁,你从画里面爬出来的?”
她毛茸茸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细细的指头指着他,三分好奇,七分害怕。
男人的眼睛温柔而忧伤,如夕阳笼罩下的湖水,当那双眼睛望着她的时候,让她小小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柔和起来,不知不觉中惧意退去,升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男子柔声问:“你害怕我?”
女孩想起村里的坏小孩叫她“胆小鬼”,本能地不想被眼前好看的男子低看,她勇敢地挺了挺小身板,说道:“我不怕,我才不是胆小鬼。”
男人目光微动,唇角微微弯起,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虚虚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如春风轻拂:“我知道,好孩子。”
女孩的小脸蛋红彤彤的。
后来,她也曾问过师傅,那画中的男人是谁。
师傅顿了片刻,说道:“为师早年曾受过一个人的恩惠,可惜她去世得早,只留下这么一幅画。既然你喜欢,就交给你保管吧,虽然不当吃不当喝,但终究是故人的情谊,也是我们最值钱的东西,你要用心保藏。”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画中的男人是谁。
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自此以后,画中君就经常出现在她的身边,成了她的人,她最亲近的人。
九年。
他陪伴她长大,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教她做人的道理,他是她今生最大的秘密,最重要的亲人,最可靠的依傍。
是她的师长,她的长兄,她的……
从来只有温柔宠溺,突然这么生气,让她委屈难过的同时更感惶然。
数日凄清,她的心情一如窗外的天气,潮湿朦胧。
抄书抄得手臂酸痛,手指僵成了鸡爪,她放下笔,走出了房门。
远山雾霭浓浓,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变相君悄然飘浮在她身旁,说道:“这两日不见你去药房,怎么,不想给我打下手了?”
药房,他把她的接鬼室叫做药房。
夏芩无力争辩,伸出自己僵成鬼爪的右手,说道:“我的手快要报废了,还打什么下手?”郁郁地吁了口气,“我师傅又病了,我是真心想和你学把脉来着,可惜现在正在受罚。”
变相君双眉微微抬起,看着她不说话。
夏芩望着远处的山峰,径自沉默。
过了一会儿,变相君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你跟我来。”
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向前飘去。
夏芩顿了顿,跟在了他的后面。
雨后的山路有些滑,变相君飘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放慢速度,换成走的姿势,随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