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能采很多,用裙摆兜着,小心翼翼地回到洞窟内来,将那一个个红得发亮的果子递到斑的嘴边,待斑开始慢慢咀嚼时,她又拿出一个,塞进嘴里。
她的吃相并不是很好看,一口接着一口地啃着手中的果子,还来不及咽下便又啃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吃寿司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咀嚼,而是整个囫囵咽下。斑每每观察她进食,总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在野外生存多年的兽类,兽类捕获了食物之后,总是带进自己的巢穴,以最快的速度食用完毕,以免天敌前来抢夺。
浅草绘里,虽是人,却也与兽相差不远。
这么想着,斑觉得这个族群也真是十分可悲,浅草一族为了躲避战争,保存有生力量,而选择彻底与社会隔绝,而这也并没有改变什么,反而使最后的一名成员,几乎不算是一个生活在文明世界中的人。
斑缓慢地咀嚼着果子,看着坐在一边啃得起劲的绘里,忽然挺想问她想要的是什么。
人类最大的分歧,源自于各自的*,每个人都有无法诉诸于口的*,而这些隐藏在心中的阴暗面,则滋生了更加阴暗的战争。
给每个人他们最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一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是将世界卷入死亡阴影的战争,也将不复存在。
他的话提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应该,是没有*的吧。
她没有人的常识,自然也没有人隐藏于心底最阴暗处的*。
斑能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时候,又是一段时日过去,连壁灯的灯芯都换了一根,他靠着墙壁,伸头去看着阶梯尽头照进来的一角小小的阳光,似乎回忆起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入口一个影子逐渐变大,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看见绘里粉色的衣裙出现在了入口处,挡住了那缕阳光。他眯了眯眼,绘里从阶梯上缓缓走下,她的头发不像平时一般披散在背后,而是松松散散地盘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出太阳了。”她说。
斑点点头。
他在洞窟内养伤的这段时间,还是能听见外面雨打在树叶上沙沙的声响,似乎是到了梅雨季节,下了好一段时间的雨。
绘里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最近这段时间空气异常潮湿,被子都带了些湿意,她膝盖处更是痛得不得了,今天早上她醒来时,看见了洞口处那一缕阳光,便披上了衣服跑出去晒了好一会儿太阳,现在感觉膝盖拿出的隐痛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就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吧。
她正要将被子扛到肩上,眼角忽然瞟到了靠坐着墙壁的斑。
这个好看的男人……似乎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晒过。
他的膝盖会像她那样疼吧。
绘里讨厌阴雨绵绵时膝盖的隐痛,那种感觉就像是冰凉的水气沁入了骨缝之中,扰得她连觉都睡不好。
这样想着,她将被子丢到一边,伸手将斑扛在了肩上。
斑被她突入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愣,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绘里扛在了肩上,扛出了洞窟,绘里瘦骨嶙峋的肩顶的他腹部一阵疼痛,他正要厉声大喝时,金灿灿的阳光忽地刺进他的右眼,他忙不迭地合上眼睛,只感觉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似乎将他身上附着的水汽蒸发干净,细细的风从他脸颊边吹过,瀑布砸落河水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他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等绘里停下来,将他放下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之前阳光刺得他眼睛此刻有些发黑,他双手在身边摸索着,发现自己坐在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上,他可以听见鸟雀在树冠之间穿梭,发出悦耳的鸣叫,以及风吹过树冠,吹得树叶一阵婆娑。
带他能看清周围时,只看见阳光照着瀑布砸落在波光粼粼的南贺川,入目一片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翠绿,以及山林之上蓝得几乎发白的天空。
“阳光。”绘里站在他身边,说,声音带着不多见的情绪。
他侧过头,看见绘里被阳光模糊了的侧脸,她勾着唇角,似乎是在笑,眼中是几乎满溢出来的令人沉迷的暖意。
斑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深居地底的浅草一族传人,最想要的,就是阳光吧。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