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面包车如约停在旅馆楼下。
中间两个座被卸了下去,腾出的空间里堆着几个黑乎乎的大包,秦慨一个人蜷在后排,正垂着脑袋打瞌睡。
黑瞎子冲她吹了声口哨,不怀好意地调侃:“哟,昨晚折腾得够呛?”
……放你妈的屁。
秦慨含含糊糊嘀咕了一句,到底没敢实打实地骂出声来,一扭身换了个背对他的姿势,扬声冲司机喊了句开车,掉漆的五菱宏光就摇摇晃晃地驶上了马路。
天公不作美,天气预报昨儿还说最近都是大晴天,今早一起来外边就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秦慨隔着车窗玻璃看外边阴沉沉的天,没来由地感觉心里丧气。
她上回下地是三年前的事儿,趁她爷刚刚入院手底下人心还没散,急忙攒起人马干了一票大的,据说是汉代哪个诸侯王的墓,倒出不少好东西。
回来以后,她请靠谱的朋友给带回来的物件估价,把该分的给大家分了一分,然后遣散了绝大部分伙计,只留下几个跑生意的,盘算着等把这些宝贝脱手、等那老不死的一咽气,她就撂下这堆烂摊子,带着爹妈拿着钱远走高飞。
她自己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出手最后一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走漏了风声,东西让条子没收了不说,还把两个伙计折进了号子。
这下乱子惹大了,一个弄不好就连她自己也要进去吃枪子儿。
秦慨没法告诉爹妈,他们除了担心什么忙都帮不上,也没法去求她爷,她爷哪在乎她的死活,她大伯更是,看她笑话都来不及,哪肯伸手帮她。
她只能逼自己一个人撑着,先掏了一大笔钱稳住里边的伙计,然后到处求人帮忙,欠了一屁股债给这两个倒霉鬼减成两年有期,又替他们交了罚金,才算是终于了了这桩事。
这一遭掏空了她几年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她大伯瞅准了这个,日日去医院撺掇老头把铺子转给自己。
秦慨咬碎了一口牙,她以前有多不在乎这间铺子,现在就有多需要它来维持生活。
拮拮据据扛下了三年,她大伯的耳边风也越吹越大,怕是就要吹动老头的心思。
秦慨摸了摸别在腰里的小手枪,她没下过几回斗,对阴森森的地下世界还有着本能的恐惧,她害怕那恶臭腐朽的气味和潜藏在各处角落里的危险,但她更怕回到从前困顿无路的日子,眼下这个斗是她最后的翻身仗,拼了命也得倒出值钱的玩意儿来,她还有大半辈子没活,决不能早早断了生计。
人为财死。
她在这见不得光的行里干了那么久,如今才算咂摸出这四个字是什么滋味儿。
想到这儿,秦慨感觉胸膛里那一团火又燃了起来,困倦劲儿过去了,被甩进了车后的蒙蒙雨里。
黑瞎子从余光里瞥见她坐直了身子,精神气儿似乎回来了些,于是一屁股坐过去,哥俩儿好地搭她肩膀,悄悄问:“爷要的东西准备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