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谢幼安看着满盘大势已去的黑子,抬眸久久无言,半响蹦出四个字:“殿下耍赖。”
“休要污蔑我。”她此言甚不理智,分明是气坏了,慕容盛开怀大笑道:“我从未悔棋,也未多下一颗子,还让你先走,谈何耍赖?”
“殿下真是深谋远虑。”谢幼安面色平静,内心咬牙切齿。在建康城的不逢敌手,到像是养在深闺了,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连自己的棋力逊色他良多,都半点没有丝毫感觉到。
“过奖。”他笑得猖狂道:“我与人下棋想输想赢,全凭心意,不过一念之间耳。此乃天纵奇才,凡人不敌亦是常态,你何须如此沮丧?”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倒是隐约有点王烨之的影子了。或是太过熟悉,谢幼安不由放松了些,忍不住嗤道:“棋或不及你,单凭琴书画玄谈,淑安不才,定然全胜于将军。”
“怎能比这些,若说古六艺中礼乐射御书数。便有射与御两种,你不及我。”慕容盛打破她从容不迫的面孔,只觉得异常高兴,笑吟吟地道:“江宴的弟子不会不守承诺吧?”
“殿下有何吩咐?”
“留着日后再说吧。”
晨起练兵,午时正是慕容盛最忙的时候,他很快走了。谢幼安轻摸银簪,待周围无人时,轻叩簪头。簪子里打开是空心,里面全是粉末。
“他的话是何意思,警告我,还是我多心了?”她垂眸细思,将簪子藏在怀里,心道:“无论如何,赌一把吧。”
深夜,忙碌了一天的燕军都回营休息,星星点点黑幕。
她没料到的是,明日便撤军回国,燕卒却毫无松懈之意。不过这也无大碍。
谢幼安拿着一盏火烛,身着士兵衣裳,来到慕容盛帐前。簪尾在火烛烧烫,戳破窗纸,冒起淡淡白烟。谢幼安屏住气息,等了片刻,悄悄进入帐内。
慕容盛躺在胡床上睡得极沉,她将火烛吹灭,手在他身上很快找到令牌。还摸到一把匕首,抽出一看,刀身在月光隐泛寒光,是把利器。
看了看沉睡中的慕容盛,想着此子日后若能得势,必将是晋人大敌。谢幼安心中这么想着,匕首抵到他胸口,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再冷静,她毕竟是士族女郎,连鸡都未杀过,何谈杀人。
算了,他能不能得势还难说。
谢幼安收起匕首,藏入怀中,连着他的令牌随身玉佩,一齐摘下拿走。
随后朝着晋人驻军的方向,她步态从容地走去。
“且慢,你是何人?”果然被巡逻的士兵拦下,谢幼安旋即掏出令牌道:“我乃长乐公近侍,将军有急事要办。”领头的检查了令牌无虞,还了给她,抱拳让路。
谢幼安脚步稍稍加快,显得确有事要办,但毫不仓皇。一路无阻,顺利的谢幼安暗叹果然时来运转了。只要充作燕兵,在客栈以玉换马匹,天亮她便能回到晋军营里。
若是慕容盛的追兵到来,此地一路广阔她无处可躲。
谢幼安犹豫许久,决定在客栈待上一夜,天亮慕容盛若还没收兵,陆恒必会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