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动得喉咙眼里突然喘不过气来:&ldo;刘易斯!您知道我多么愿意留下!我多么愿意啊!可是我不能!&rdo;
&ldo;为什么?&rdo;
&ldo;去年就跟您解释过了。&rdo;
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昔日的种种恐惧与害怕突然间朝我袭来。无论在德丽莎俱乐部,还是在梅里达、奇琴伊察,或在其他地方,我都有过这般恐惧,可都很快抑制住了。我早就预感到这一点。他总有一天会对我说:留下吧。而我却不得不说:不行。到那时将会怎样呢?去年,若我失去刘易斯,我还能从中解脱出来,可如今要失去他,那就等于被活活埋葬。
&ldo;您结过婚。&rdo;他说,&ldo;可您可以离婚。我们也可以不结婚,但可以生活在一起。&rdo;他朝我俯过身子:&ldo;您是我的妻子,我独一无二的妻子。&rdo;
泪水涌上我的眼眶,&ldo;我爱您。&rdo;我说,&ldo;您知道我是多么爱您。可像我这般年纪不可能把过去的整个生活随便抛弃:为时太晚了。我们相见恨晚啊。&rdo;
&ldo;对我来说可不晚。&rdo;他说。
&ldo;您真这么认为?&rdo;我问道,&ldo;若我请您来巴黎定居,您会来吗?&rdo;
&ldo;我不会说法语。&rdo;刘易斯连忙说。
我莞尔一笑:&ldo;这可以学。巴黎的生活不会比芝加哥昂贵,再说就一架打字机,也太容易带走了。您来吗?&rdo;
刘易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ldo;我在巴黎无法写作。&rdo;
&ldo;我想不会吧。&rdo;我说道,接着一耸肩膀:&ldo;哎哟,如此说来,您到了外国就再也无法写作,您的生活也就失却了意义。我不搞写作,可事物于我来说好像书对您一样重要。&rdo;
刘易斯一时缄默不语。&ldo;可是您爱我吗?&rdo;
&ldo;爱。&rdo;我说,&ldo;我对您的爱至死不渝。&rdo;我握住他的双手:&ldo;刘易斯,我每年都可以来。如果我们肯定每年都可相见,那就再也没有分离可言,那只是等待。当人们相爱甚深时,可以在幸福中等待。&rdo;
&ldo;如果您像我爱您那样爱我,那为什么要虚掷我们四分之三的生命去等待?&rdo;刘易斯问道。
我犹豫不决。&ldo;因为爱情并不是一切。&rdo;我说道,&ldo;您应该理解我,对您来说也是这样,爱情不是一切。&rdo;
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的目光在苦苦祈求刘易斯:但愿他理解我!但愿他对我保持这份爱,它虽然并非一切,但失去它我将不复存在。
&ldo;对,爱情并非一切。&rdo;刘易斯说。
他神色犹豫不定地凝望着我。我热烈地说:
&ldo;我并不会因为珍惜其他东西就会减少对您的爱。不要责备我。您不要因此而不再那么爱我。&rdo;
刘易斯摩挲着我的头发:&ldo;我认为要是爱情对您来说就是一切的话,我就不会那么深深地爱您:因为那样的话就不再是您了。&rdo;
我的双眼噙着泪花。他接受了我的一切,连同我的过去、我的生活以及我们彼此分开的一切,我们的幸福得救了。我扑进他的怀里:
&ldo;刘易斯!要是您不理解我,那我该多么痛心啊!可您理解了我,多么幸福啊!&rdo;
&ldo;您为什么哭呀?&rdo;刘易斯问道。
&ldo;因为我害怕:要是失去您,我就再也不能活下去了。&rdo;
他碾碎了我面颊上的一颗泪珠:&ldo;别哭。当您哭泣时,害怕的是我。&rdo;
&ldo;现在我哭是因为幸福。&rdo;我说,&ldo;因为我们一定会幸福。当我们相会之时,我们可以为全年储备幸福。是不是,刘易斯?&rdo;
&ldo;是,我的高卢小丫头。&rdo;他满怀深情地说道。他吻着我湿漉漉的面颊:&ldo;真怪,有时您在我眼里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女人,可有时您十足就是个孩子。&rdo;
&ldo;我想我是个蠢女人。&rdo;我说,&ldo;可要是您爱我,这无所谓。&rdo;
&ldo;我爱您,愚蠢的小丫头。&rdo;刘易斯说道。
翌日清晨,坐在驶往克萨尔特南戈的车上,我心里喜气洋洋。我再也不恐惧未来、恐惧刘易斯、恐惧言语,我一无所惧。我平生第一次敢于大声谈论计划:来年,刘易斯将在密歇根湖畔租一幢房子,我们一起在那儿消夏;再过两年,他来巴黎,我领他看看法国和意大利……我把他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中,他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我们穿过密林,天下着雨,那般温暖、那般芬芳,我垂下了窗玻璃,让自己的脸庞尽情感受。一些牧人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经过,他们身上都穿着草衣,背上仿佛驮着茅草屋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