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刘易斯,您该陪陪伊夫琳,&rdo;多萝茜说,&ldo;她被太阳晒得都没有劲儿了。她想到树阴下坐坐。等她歇过气来,您请她喝一杯,我们现在去看蜡像了。&rdo;
&ldo;啊!我不行!&rdo;刘易斯说。
&ldo;总要有个男的照顾照顾她吧。她不认识伯特,对威利又讨厌。&rdo;
&ldo;可我也受不了伊夫琳。&rdo;刘易斯说。
&ldo;行,我陪她。&rdo;多萝茜气愤地说。我示意去陪,她连忙说:&ldo;不,您就算了,安娜。你们去吧,去吧,等会儿跟我讲讲就行了。&rdo;
我们离去后,我问刘易斯:&ldo;您为什么不对多萝茜客气一点儿?&rdo;
&ldo;是她请伊夫琳来的,谁也没有请她求伊夫琳来。&rdo;
我想再说几句,可放弃了,只顾集中精力观看蜡人像。只见一群正在杀戮的杀手,身边躺着已遭杀身之祸的蒙难者;一位五岁的墨西哥小姑娘坐在产妇的床上,正在摇晃着一个新生儿;格林在一副担架上奄奄一息,一些身着德军军服的人被绞死,摇摇晃晃地吊在绞刑架上,铁丝网后,尸体堆成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堆尸台。我惊愕不已地看着。布痕瓦尔德和达豪集中营已经推到历史的深处,就像格雷万博物馆中被狮子咬杀的基督徒一样久远。当我重又置身于外面时,我被太阳光照得一时头昏眼花,整个欧洲仿佛已远离而去,移到空间的尽端。我看着露着光臂的女人和身穿花衬衫的男人,他们有的在啃热狗,有的在舔冰激凌。没有一个人讲我的语言,连我自己讲什么话也忘了。我丧失了一切记忆,连同自己的形象。在刘易斯的住家,没有一面大镜子能够从脚照到我的眼睛,我只有用一面袖珍小镜,胡乱涂抹一番。我几乎记不清我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巴黎是否依然存在。
忽然,我听到多萝茜气呼呼地说道:
&ldo;您决定回去了,可您都不问问安娜的意见。听说7点钟这儿要放映旧影片,有人还跟我说有一个非凡的魔术师。&rdo;
她在苦苦哀求,可周围的一副副面孔仍然紧绷着。
&ldo;啊!我们回去!&rdo;威利说,&ldo;家里有马提尼酒等着我,再说,我们大家全都饿了。&rdo;
&ldo;男人都那么自私!&rdo;她嗫嚅道。
我上了她那辆旧车,坐在她和威利中间。她沮丧极了,一路上没吭一声,我也没有说一句话。下车时,她拉住我的胳膊,劈头问道:
&ldo;您为何就不留在这儿住下?您应该留下来。&rdo;
&ldo;我不能。&rdo;
&ldo;为什么,太遗憾了。&rdo;
&ldo;我不能。&rdo;
&ldo;那您至少会再来吧?春天再来,春天是这儿最美丽的季节。&rdo;
&ldo;我尽量来。&rdo;
她有什么权利跟我这样说话?走进屋里时,我气恼地问自己。她为什么有事无事都这么客气,可刘易斯却从未问我一次:&ldo;您会再来吗?&rdo;威利给我递过一杯马提尼酒,我连忙接了过来。我心里憋着一团火。桌上摆满了肉糜色拉、糕点,我绝望地看着这些东西,看来一时半会儿吃不完这顿饭!多萝茜转眼不见了;回来时,只见她满脸白粉,穿上了一件破旧的花长裙。伯特、弗吉尼亚、伊夫琳、刘易斯都回来了,一个个笑呵呵的。他们谈笑风生,我没有心思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刘易斯又变得开心起来。我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自问:&ldo;等我跟他单独相处时会怎么样呢?&rdo;我就像当初等待着泰迪&iddot;玛利亚走一样巴不得早点离开,可今天我这种焦躁的心情纯属愚蠢。刘易斯跟别人距离甚远,可对我也不会更加亲近。伯特把一盘三明治往我膝盖上一放,朝我微微一笑,只听得他在问我:
&ldo;1944年8月24日您在巴黎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