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廷被昊郎的一双眼瞪得再也说不下去,干巴巴又笑了几声,道:“行了行了,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再说,好歹人家薛二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客气些,那么尖酸刻薄的说人家,叫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啦好啦,甭瞪我了。这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待见他,也不能迁怒我是吧!”
昊郎哼着鼻子道:“就知道你是个烂好心,以后不许提他,特别是在我姐跟前儿。我姐那么好的人儿,我得好生物色一个好姐夫,这才能配得上我姐的品格儿。”
……
“二爷,这是顾姨奶奶叫人送来的鸡汤面,说是二爷既是醒了,不如喝一碗,补补身子。还有这药,郎中说要饭前服用,已经凉好了,二爷快喝吧!”
福安把盘子里的鸡汤面,还有药碗端了出来。一抬头,却觉得二爷和福兴的面色都瞧着不甚好。想张口问,却又忽的心头一跳,心道,祸从口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便抱着盘子道:“跟着咱们来的镖队刚才嚷嚷着又饿了,我去灶上安排安排。”
见得福安走了,福兴把那药碗,还有鸡汤面往薛二郎跟前挪了挪:“二爷先喝药,然后把面条给吃了,总是要养好了身子,才能去做旁的事儿。姨奶奶那里许是一时想不开,等着二爷好生再说道说道,不定就回转心意了。”
薛二郎沉默地垂着头,眼睛盯着面前的两个青花瓷碗,默默无言。福兴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无边寂寥,有心劝慰,然则想起方才姨奶奶和她弟弟的那番话,却又觉得无话可劝。
他只知道姨奶奶一向是个柔顺不多事的性子,便是受了委屈,也都是默默无语地给吞咽了下去。却不曾想,原是姨奶奶把那些苦恨都深深埋在了心底。
原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人撑腰,只能在薛府里头闭着眼睛熬日子。如今却是天上掉下来个亲弟弟,又是那样的性子,除非是姨奶奶自愿回去的,不然的话……福兴忍不住轻叹,二爷要想把姨奶奶带回家,哪里是容易的事儿。
正想着,却听得薛二郎突地哑着嗓子道:“你去把嫣翠叫来。”
福兴一怔,顿时想到,这二爷不会是秋后算账吧!想起上次嫣翠挨的那顿鞭子,福兴哪里舍得,不由得求情:“二爷,嫣翠她……”
薛二郎却突地抬起头来,眼珠子里泛着苦意,淡淡道:“你以为我要打她?有灵娘在,我哪里敢打她。打了她,灵娘岂不是更要恨我恼我。你去把她叫来,我是有事相求于她的。”
于是嫣翠战战兢兢跟着福兴进得屋里头,薛二郎的面前,碗里的汤药依然泛着苦涩的味道,鸡汤面已经变得温凉,汤面上起着一层薄薄的黄色油皮。
福兴瞟得一眼心头便是一叹,二爷这段日子可是足足瘦了两三圈,这般不吃不喝的,只饿得狠了才随意吃得两口,熬得颊面上的颧骨都凸显了。
人是瘦了,可精气神儿却也跟着没了。特别是方才听得隔壁姐弟俩的对话后,便好似丢了三魂四魄一般,萎萎靡靡恍恍惚惚的,愈发显得人落魄而又可怜。
嫣翠极是惧怕薛二郎,薛二郎不过是转了转身子好和她说话,便吓得她立时跪在了地上。薛二郎眉峰一皱,还未叫起,便听得门被推开。
顾扬灵走了进来,见得嫣翠跪在地上打着哆嗦,脸皮一绷,立时棱起一双杏眼,冷冽的眼光望了过来,好似千万条锋利的针刺,将薛二郎的一颗心又扎出了万千个洞孔来。
“是我计划着逃跑的,二爷要怪,不如来怪我,何必为难一个丫头。”顾扬灵虽是气恼万分,可想起嫣翠的卖身契还在薛二郎的手里,由不得要忍着性子同薛二郎理论。
又记起那次她逃走,嫣翠被打得遍体鳞伤,卧床休养好一阵才好。便是后头有了福兴调制的祛疤药膏,可那细白的身子上仍旧留下了几条还能看出来的鞭痕。
不由得更是气恼薛二郎的狠辣,愈发冷了脸色道:“嫣翠,过来!”嫣翠哆嗦着站起身来,快步躲在了顾扬灵身后。
薛二郎呆呆坐在凳子上,望着顾扬灵的桃花儿眼里,苦涩而又蕴满了伤恸。他是真的想央求嫣翠的,毕竟嫣翠同灵娘的关系不同于一般的主仆,若是有嫣翠一旁替他说些好话,许是灵娘的心里头不会那般怨怪自己。
却没料到,却是弄巧成拙,愈发的引起了灵娘对自家的厌恶来。心里哀痛至极,反而生出了一股子执拗来。灵娘本就是他的,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顾扬灵很快带着嫣翠去了,福兴不忍心地看了眼薛二郎,轻轻道:“不如我去解释给姨奶奶听?”
却见得薛二郎脸上的皮子一跳,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来。灵娘那里,如今瞧起来是狠下了心肠的,想必也不会因着他的三言两语,便会轻易转变了态度。
再则,有着那个小子在里头搅和,他便是强行带了灵娘回去,那小子也必定是要跟着一直闹腾到荣阳县的。有他在,灵娘哪里还能安心跟着他,同他过日子。
可若是使了手腕动了那小子,灵娘素来聪慧,若叫她窥探出一丁点的痕迹来,依着她那性子,必定是要鱼死网破,不闹腾个血溅遍地,必定不会罢休。因此那小子再是可恶讨人嫌,却也不能动他半分,相反,还要想法子交好他才是。
可听得那小子的语气,分明对他心有成见,且那成见还十分之深。却也不知他若是费了心思去讨好,会不会有些成效。可若是要讨好他,又该怎么办才好?女人?美酒?还是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