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氏听到嫁妆二字,视线直接扫向罗仁寿。
罗仁寿也是当场微微一愣,他心头一震,不明白罗舒钰怎么突然提起亡妻的嫁妆,他怎么会想起这件事。
罗仁寿自认为罗舒钰还是之前未经人世,很好哄骗,想从他这个父亲身上汲取一点亲情的儿子,他脸上堆起笑容,想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中道:“你母亲的嫁妆自然是好好的,怎的这还没嫁人就开始惦记上了,日后可是要当三皇子妃的人,被人听去了定说我教子无方,我不是时常教导你们为人要识大体,要有肚量。”
罗舒钰经历过生死,倒也不怕罗仁寿道德压制,他记得书中里沈明云说这叫道德绑架,现在想想倒也没错,这四位字简直是罗仁寿量身定制。
罗仁寿教导过他?罗舒钰甚至想当着他的面嗤笑出来,呸他一脸。
常年在朝堂上的尚书大人,怎么可能对三皇子的品行没有了解,作为一个父亲,看着自家孩子进入龙潭虎穴,他居然笑成这样,没有半点担心。
他要怎么大度?再次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吗?替他们去三皇子府当探子,好为罗家铺路?
这就是罗仁寿,人前人后一套,是一个废物利用尽的“慈父”。
如今,对罗舒钰来说,三皇子府不是龙潭虎穴,是他日后的避风港,要回他母亲的嫁妆不过是他去避风第一步,他要为日后做准备,无论这辈子是否还会再经历一遍死亡,在此之前,他会尝试去改变他和李明瑾的命运,改变他孩儿的命运。
“父亲,识大体和肚量这种事可跟我带母亲的嫁妆进皇子府并无甚关联,我记得母亲生前的遗愿,其中有一条就是她的嫁妆由我全权继承,如今我即将入三皇子府,嫁妆就是咱们罗家的底气,总不能寒碜皇家。我过得不好,咱家也抬不起头来,指不定外头的人会说爹您对圣上指的这门婚事有意见呢。”比起拿罗仁寿对他不好一事来压人,还不如直接拿皇帝来压他,对皇上大不敬才是罗仁寿在意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向听话、乖巧,几乎从不对罗仁寿的话作出任何反抗的罗舒钰突然强硬起来,令罗仁寿十分不适,他好脸面,而罗舒钰还句句都戳在他的点上,不上不下的,他摆着的温和面孔上的笑容逐渐变淡。
罗仁寿不知道罗舒钰受了谁的教唆说这些话,但他确实也得顾及自己的颜面,圣旨是不可违抗,他也不能担上父不慈的名声,他现在得安抚好罗舒钰,再搞清楚到底是谁在他耳边嚼舌根儿,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他侵占亡妻嫁妆,他这个儿子向来说他三句都听不到一个回响儿,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为了不为人诟病,罗仁寿只能暂且答应他:“我会让人清点你母亲的嫁妆,到时候给你一份清单,给你添妆用。”
如果罗舒钰今天不提他自然不会提,但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他没理由在小辈面前丢份儿,一家子都在这儿听着呢,他怀疑罗舒钰是不是故意的,简直令他浑身难受。
罗舒钰当然是故意的,私下找罗仁寿,估摸着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要么就拒绝见他,只当着众人的面他才会开口,才能答应他的要求。
刘氏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一直享受着丫环捏肩的老太太突然说道:“舒钰啊,这就要嫁到皇子府了,可别这么小家子气,太强硬不得人喜欢,你父亲难道会吞你母亲嫁妆不成,你说的像话吗?”她辗转着手中的一粒粒佛珠,说出来的话却与佛意相背,端得是尖酸刻薄,这明里暗里叫他不要拿他母亲的嫁妆,继续任由刘氏挥霍。
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她这一生最看重的有两件事,一是她生的最有出息的儿子罗仁寿,二是钱财,儿子在孙儿面前没脸,想来她也没少惦记死去儿媳的嫁妆,她自然要教训罗舒钰几句。
他母亲的嫁妆凭什么养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心里对老太太十分不屑,罗舒钰淡淡道:“祖母说的可能有待考量呢,我到现在都没听父亲提过我母亲嫁妆,只是提醒他罢了,也希望有些人把不该拿的东西还回来。”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罗家人?
刘氏被罗舒钰含沙射影,想说两句,但老太太显然不想让她说话:“好好的给孩子准备成亲的事,别丢了咱家脸面。”这话是对刘氏说的,她不想掺和这些事,摆摆手就走了,“行了,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她本来挺高兴的,毕竟他们日后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至于三皇子的品性,倒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一向与罗舒钰不亲近,只是这舒钰突然要起嫁妆,总归扫了她的兴。
“是,母亲。”刘氏低着头一行人送老太太到门口。
罗仁寿瞧着罗舒钰不顺心,找个理由走了,临走时还叫上了两个大儿子去书房谈事情。
刘氏看罗舒钰一眼,什么也没交待,一脸肉疼的带着一应丫环走了,一屋子人走了近一半。
其余小辈子则望向手里拿着圣旨的罗舒钰,眼里有羡慕、有妒忌、有木然,当然也有不屑。
不屑的自然是被刘氏宠着惯着的罗舒雨。
罗舒雨捏着他新挂上的玉佩说道:“三哥,你这还没嫁给三皇子呢,就摆起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是三皇妃了呢。”
“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评价。”罗舒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看着祥云纹袖口,眼皮都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