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几步,那人竟是一晚上没瞧见的宁淮。
陆潇兴高采烈地向前走去,欲与宁淮打个招呼,忽地被齐见思从后面钳住了手腕。
“怎么了?”
齐见思没回答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将陆潇扯到一旁粗壮的树干后面。
陆潇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瞥见了一截金丝线绣边的正红衣角。不消片刻,本该在席间之人,还穿着那件金边的大红喜服,骤然出现在此。
今天是太子的大喜之日,他不在厅内接受众人拜贺,怎么会在这里?
宁淮神情看不出喜怒,一个劲地劝太子快回去,莫要在外面耽搁了。谢慎行离得远些,说话声听不真切,一直站在宁淮对面。
若是此时离开,那边二人定然会发现他俩,陆潇权衡再三,仍然屏息躲在树后。
宁淮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躲闪不及,被太子箍进了怀里。浅色外衫同刺目的红交织在一处,陆潇茫然地回头看了齐见思一眼,对上了齐见思同样错愕的眼神。
一拉一扯间,两人离他俩藏身的树干越来越近,陆潇心跳极快,说不清是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被发现,还是害怕听到什么。
太子的声音清晰可辨,隔着五六棵树木传到陆潇耳边:“你就这般不愿意看到孤吗?”
“殿下,”宁淮倒是没再挣扎,话语中蕴着怜悯的意味,“何必呢?”
陆潇从未见过这样的宁淮。
他认识的宁淮,是一个佯装乖巧的孩子,漂亮的皮囊里面装着顽劣的本真。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尊神像。
——一尊超脱红尘,供人敬仰,塑了金身的神像。最虔诚的信徒日复一日前来拜谒,神像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你走吧,我渡不了你。
“表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八岁那年在御花园走丢的那次。起先我很高兴,以为自己不用和那些围在你身旁的那些人一样了。后来我在想,那个凶巴巴的表哥怎么还不来找我。”
“殿下,你的固执没有意义,十年过去了,你早就找不到当年走丢的孩子了。”
谢慎行仿佛风中枯叶,听前几个字时抖了一下,听到最后,猛地松开了宁淮,挺直了脊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太子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林尽处,宁淮如同没事人般走了出去。
距太子大婚那日过去了半个月,陆潇与齐见思默契地不曾提过当日所见所闻。
分明是件喜事,除却太子本人外,允康帝似乎也不尽如意。
乌追王一行人已至城门外,殿宇恢弘,庄严肃穆,允康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殿上分立官员,一同等候前来朝见的乌追王室。
听闻乌追王女混了异族血脉,一双眼珠子泛着湛蓝,陆潇去的地方不多,从未见过外族人,今日只等着瞧一瞧这蓝眼珠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