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舒啸台静谧缄默,皇上倏然起身,可以清晰的听见身上的龙袍摩擦的脆响。皇上没看人一眼,包括赵翊歆,下台而去。
皇上身后,一群内侍宫女自动自发的开始移驾,被跟了皇上几十年的大总管谢阔抬手压着,赵翊歆没有犹豫,跟在皇上身后而去。舒啸台包括四十八位秀女默默的跪送,然后所有人依然站在原来的位子。
皇后的掌事萧氏捧了一盏成窑五彩小盖盅端给皇后,皇后的眼睛含着关切,向着皇上和赵翊歆消失的方向,一手放在萧氏的手腕上,推拒了这盏茶。只有萧氏知道,皇后放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有多用力,隔着衣袖估计把自己的手腕都掐红了。
皇上虽然安慰过夏语澹,她不会为赵翊歆定下一个嫔妾,那是皇后知道,赵翊歆依然会有众多嫔妾,平白的人情,不卖白不卖。可是皇后私心里,是想看见赵翊歆坐拥美人无数,皇后从未得皇上专情一天,自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看见别人得到了,也是一件特别碍眼的事情。
皇上和赵翊歆,下了舒啸台,走在树木蓊郁的景山上,树荫遮蔽让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
“朕尤记得,歆儿是要生二十四个儿子,让爷爷含饴弄孙的。”皇上还是平板的边走边说。
在皇上和赵翊歆之间,缺了一辈人,赵翊歆又没个兄弟,所以在赵翊歆的成长过程中,皇上承担了多重角色,然赵翊歆在皇上眼里,也不仅仅是一个孙子,赵翊歆是皇上后半生唯一的安慰,祖孙之情如此,赵翊歆小时候,也是愿意说些好听的话哄哄皇上的,二十四个儿子,就是一句哄人的话了。
皇上也知道赵翊歆那是哄自己开心呢,所以没有接着计较,立足转身看赵翊歆道:“可是夏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翊歆看着皇上的眼睛,平淡的回答:“尔凝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夏语澹从不关注钟粹宫中的绣女,也不再赵翊歆面前谈及今天的话题,夏语澹只是从头到尾逼自己尽量做到无视了。
“夏氏尚算可意之处,便是她这点自知自明了。”这句话几乎是把夏语澹贬得一无是处了,皇上漠然的往前走,这还是迁怒上了夏语澹:“去年的这时候,朕便是不同意你娶夏氏,而今她进门几月,虽然比我预想的好一些,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你可以宠着她,可是不应该让她占据你堂堂太孙生活的全部。”
德阳公主调侃过皇上,说皇上是婆婆看媳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也不全是皇上任性的在挑剔,在皇上眼里,夏语澹实在配不上他的孙子。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日后她的气质,见识,教养,才华等等方方面面,虽有一二逆境中成才的出类拔萃者,可是这是极罕见的,先天的优势加上后天的栽培,才是常态。
夏语澹十四年过着禁闭般的生活,外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其实大家都是眼睛雪亮的聪明人,乔氏是一心一意要把夏语澹养废了,夏文衍是把夏语澹当一件可以交易的玩物,乔费聚的眼光高一些,不过是把夏语澹往太孙宠妃的位置培养。夏语澹在乔家的两年,无意间被虞氏往迎合赵翊歆的方向教导,但如何驾驭下人,打理产业,迎来送往等等一大家之主母的技能,夏语澹无从学起,便是自己摸索了一点,也无处给她练手,尽管夏语澹有别人想不到的早慧,她保存了上辈子的记忆,可是环境不同经历不同,她做不到。夏语澹是早早的觉醒并在不断的挣扎了,可是夏语澹的努力在这些人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夏语澹努力的结果在皇上眼里,也是不合格的。
你看她做了太孙妃,左右手都是赵翊歆给她的人,夏语澹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不是她甩不甩的问题,是她全盘接手,也不能比赵翊歆给她安排的做得更好了。
所以皇上才说,夏语澹可意之处,是有自知自明。她做不到的事情,乖乖的站着不动,赵翊歆全给她安排好了。可是如此一来,赵翊歆一个人把两个人都活儿都干了,皇上怎能满意这个孙媳妇。
皇上去年不同意赵翊歆正式迎娶夏语澹,是觉得赵翊歆硬要把一个当宠妃的人才捧成正妻,也不知道他们那根筋搭对了,或者该说是搭错了。
赵翊歆这般看重夏语澹,说得好听一点是赵翊歆情深,可是情深对于要做帝王的人来讲,并不是一个褒奖的词语,感情牵绊的太深就和优柔寡断成了邻居,在夏乔两家那么地位卑下的一个人,自家人都看不上的夏语澹,偏偏赵翊歆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说是情深,也许是赵翊歆眼神不好。
皇上怎么看都觉得夏语澹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孙儿,至今夏语澹也没有入得皇上的法眼。
当然,皇上的要求本来就很高,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得入皇上眼的女子就没有几个,但有还是有的,比如说赵翊歆的祖母,赵翊歆的母亲。小能治家,大能治军,皇上也不怀疑她们辅助国政的能力,总之男人不在,她们也有能力把天撑住一时。
想起赵翊歆真正的祖母,皇上瞬间黯然神伤,转而道:“或许是我对夏氏的要求太高了。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历朝历代外戚之祸,近乎消弭了。”
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