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绘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他终于下定决心啦。她之前就已察觉到他的心意,以及他一直忍着不向自己表白。
&ldo;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rdo;对于悟郎的求婚,她低着头应道:&ldo;我希望你让我想一想。我想调适各种情绪。&rdo;
&ldo;嗯,我知道。这我很清楚。你可以仔细考虑。可是……&rdo;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说:&ldo;可是我期待听见好消息。&rdo;
弓绘仍旧低垂着头。
后来也没有下结论,事情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酒井悟郎和弓绘一样,出身于群马县。两人的家住得近,从小学到高中都一直同校。或许用青梅竹马来形容他们再恰当也不过了。小时候,他们还有一同游玩的记忆。
高中毕业后,两人走的路一度分歧。悟郎任职于东京的公司,也就是重工,而弓绘则进入当地的短期大学就读。&ldo;弓绘,你是女子大学生啦‐‐&rdo;弓绘记得毕业典礼后,他这么说,落寞地笑了。悟郎家因为父亲刚去世,似乎没有多余的钱供他念大学。
&ldo;女子大学生又不稀奇。倒是悟郎你进了好公司,真是太好了,重工可是一流企业耶。&rdo;
&ldo;但是我只有高中毕业,未来的发展有限。&rdo;
&ldo;没那回事。喂,悟郎,你去了东京也要常回来玩唷。&rdo;
&ldo;嗯,我会回来,反正东京又没多远。&rdo;悟郎展露笑容。
他依照约定,工作后也经常返乡。大多是一个人,后来也常带两、三名同事回来。悟郎在同期进公司的同事当中,似乎扮演了大哥的角色。不久弓绘到了找工作的时候,她和悟郎一样,选择了东京的重工。听见这件事时,悟郎开心得快飞上了天。
后来约莫过了两年‐‐悟郎肯定等了她好久。求婚应该也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弓绘并不讨厌悟郎。应该可以说对他有好感。不但是同乡,话又投机。他是一个能够放心在一起的伴侣。但是一旦论及婚嫁,她就伤透了脑筋。倒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而是她无法将他视为结婚对象。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只有高中学历这种荒谬的理由。
我希望你让我再想一下‐‐这并不单纯只是在拖延响应。她心想,如果真的再想一下,或许就能下定决心。
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响起。结果,两人只是隔着铁丝网眺望建筑物下方。
&ldo;明天下午,你有空吗?&rdo;下楼梯之前,悟郎说:&ldo;有一场海人乐团的音乐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乐团,不过部门里的同事是贝斯手,我被迫基于捧场买了票。&rdo;
明天是星期五,弓绘并不讨厌音乐会,但是摇了摇头。&ldo;抱歉,我明天不行。我得去参加葬礼,而且我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帮忙。&rdo;
&ldo;葬礼?噢,对喔。&rdo;悟郎好像一时忘记了仁科直树的事。听说今天仁科家里要举行守灵夜。
&ldo;希望是晴天。因为雨天办丧事太令人难过了。&rdo;说完,他将手搭在弓绘的肩上。
6
有人将手搭在拓也肩上,他回头一看,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形状姣好的双唇。令人联想到中国美女的丹凤眼,凝视着拓也的脸。若是穿上黑色丧服,仿佛就像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
星子使了使眼色,要他过来,然后迅速离开了房间。拓也也从坐垫上起身。
他追在星子身后进入另一个房间,那里是会客室。咖啡色皮革沙发围着一张茶几,她让身体陷入其中一张沙发,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仿佛在说&ldo;请坐&rdo;。拓也按照指示坐下。
她&ldo;呼&rdo;地悠悠舒了一口气。
&ldo;人未免太多了吧。&rdo;她露出厌烦的表情,&ldo;那种人的守灵夜,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呢?&rdo;
&ldo;这是当然的,毕竟是仁科家的长男去世。&rdo;
于是星子瞪了他一眼。&ldo;你的意思是,我死掉的时候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因为我是女人,而且是次女。&rdo;
&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只要是仁科家的婚丧喜庆,当然都是聚集一大堆人。&rdo;
&ldo;是喔,仁科家啊。&rdo;星子跷起二郎腿,对拓也露出有些阴险的笑,&ldo;你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仁科家的人吗?&rdo;
&ldo;哪个人?&rdo;
&ldo;仁科直树啊。那个人,跟我和沙织姐不同母亲。他是我父亲和前妻之间生的孩子。&rdo;
&ldo;哦?!&rdo;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康子也没有提过这种事。&ldo;你们是所谓的同父异母兄妹吗?但是这么一来,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rdo;
&ldo;血缘根本不重要。&rdo;星子低沉而尖锐地说:&ldo;那对母子啊,说他们不要我父亲的照顾,离开了这个家。然后十五年毫无音讯。但是我父亲说那个人的母亲死了,所以决定领养他。谁叫我们的母亲肚皮不争气,净生女儿,所以我父亲好像突然想念起前妻生的儿子。那个人来我们家时,已经是高中生了。脸上的皮肤白里透青,但是额头上却长满了青春痘。他就这样突然闯进家中,我父亲要我叫他哥哥。我叫了。我叫他直树哥。很无奈。但是你能了解我当时那么叫他的心情吗?事到如今,我还是不认为那个人是仁科家的一分子。血缘根本不重要。&rdo;
拓也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沉默。
&ldo;你今天见过我父亲了吗?&rdo;
&ldo;嗯,刚才见过。&rdo;
拓也一抵达仁科家,马上去向仁科敏树打招呼。他果然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拓也请他节哀顺变,但他感觉像是没有听见。不过,拓也一提起刑警来找过自己,仁科立刻又恢复了平常锐利的眼神,然后相当认真地询问拓也和刑警之间的对话。
&ldo;我父亲为了那个人的死而感到难过。这或许也难怪,但是他却不像我父亲爱他那般爱我父亲。反而‐‐&rdo;星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ldo;或许该说他恨我父亲。自从他被带到这个家之后,到死于这次的命案为止,他一直对我父亲怀恨在心。与其说是恨我父亲,不如说是恨整个仁科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