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觉生了几分轻视,端着长辈架子道:“久闻国师大名,今日才算是好好相识。国师年纪轻轻已是荣登宝座,果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林咸面皮白净,隐约可见年轻时姿貌俊秀,如今年岁大了,身量发福,又常日浸淫酒色,已是见得眼下发黑,油头粉面,多是世故之态,仅是望着就让人心生反感。他现在这样说,话是恭维的意思,神态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到底谢司白空担着国师一任,并无品阶,况他尚且年少,不比他师父谢赞那样老谋深算,朝堂之上结交无数。林咸虽是主动牵线搭桥的那一个,实则打心里并不多看得上他。
谢司白不动声色,既不应承,也不反驳,只开门见山道:“大人费心请我来,所为何事?”
林咸见他这样没趣,略略敛了敛袖子,也不急着步入正题,反是调笑着说起闲话:“小公子莫要着急,大好的时光,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得。”说着他稍一顿,才笑吟吟道,“小公子可有结亲?”
谢司白答得简短:“不曾。”
林咸笑意更深,侃侃道:“横竖我朝不同先时迂腐,道士娶亲生子也不是尤为人伦的事。小公子相貌俱佳,又是盛年,可不要白白辜负了时日,不如我替你做个人情……”
不及话说完,谢司白直接打断他,语气淡漠:“大人今日找我来是为了说这一样事?”
林咸哈哈大笑,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预见。这位小国师年轻气盛,看来也没多大本事,不是个能成事的。
思及此,林咸对他更是慢待了几分。他笑着,老成道:“你还年轻,尚不得体会这人世的乐趣。要我说正经事要谈,旁的事也可以好好聊一聊。”
谢司白不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林咸随手取来一白玉质地的兽面纹觥,仰头喝下,方是更醉了。他把着那盏,懒散地说道:“这间屋子的一分一厘皆是我亲手所置,世所罕见,单拿一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好比这一件。”他盯着道,“这是前朝得来的,大有讲头,世上不过只有一对,陛下就赏了我一盏。”
他说这话时无不自得。从前至今来过这里的人还没有一个不曾是看呆了赞不绝口的
,林咸也是向来引以为傲。坊间常有传闻,天下富贵,林家占尽十之五六,这一隅足见所言非虚。
而林咸如今和谢司白说这些,倒并非空是炫耀,不过是先借此给他吃足了下马威,再谈起正事来也方便压他几头。
林咸说罢,得意洋洋的,语气比先前还要拔高几分。他觑着眼看向谢司白,似笑非笑:“小公子觉得,这世间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我这一亩三分地的?”
他是做了好一出戏,面上说的是当下之境,实则暗指林家在永平帝心中的地位,直是将谢司白置于下风。谢司白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他淡然道:“林大人应该有所耳闻,数年前颍州中山王一案是经由我手查办的。”
林咸一怔,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茬是什么用意。
谢司白神色平静,眸中不起波澜:“当年那位中山王也曾问过我同样的话。”
林咸:“……”
谢司白不咸不淡道:“林大人还想再聊一聊旁的吗?”
林咸登时酒醒了大半。他心思转了几道,微眯着眼打量谢司白,但见他眸中清寂,风轻云淡之态,全无起伏。林咸这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人是个狠角色,不同于以往那些轻浮可欺的腌臜货。他不再与他没轻没重地调侃打趣,只干笑一声:“谢公子说笑了。”
里间侯着的几位貌美无双的姬妾各个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她们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也不敢笑着打闹,当即是噤了声,立于两侧。
林咸不敢再小看谢司白。他比了个请的动作,笑问:“国师大人才是回京,舟车劳顿,定当要犒劳犒劳。若是国师看上哪个,只管带了去,我保准叫你好好松散松散连日赶路的筋骨。”
这一整座青鸾居都算是林咸豢养的外家子,各个费心劳力地调教过,先下他开口说要送人,可见对谢司白的看重。
“不必。”谢司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他是自打进了这美人乡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的,连坐怀不乱都算不上,是完全不感兴趣。
林咸又吃了个闭门羹。他按下话茬,也不恼什么,只道:“既如此你们都出去吧。”这一次指的是身边这群美姬。
美人们裹着香风鱼贯而出,等只剩下他们,林咸慢悠悠地
替着谢司白斟满一盏:“谢公子莫要怪罪,我原也不是个轻浮之人,你也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说来可笑,我这样的位置坐久了,见谁也要存几分疑虑打量打量才算罢,若是平白与无能之辈交了心,来日受牵连的就是我了。”
林咸是有一样好处,他并不自恃身份就处处高人一等,破懂礼贤下士的门道,又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满朝文武位高权重些的,大半同他交好。
谢司白却懒得听他打官腔。他道:“林大人有话直说吧。”
林咸这时倒不拿捏了,爽利很多:“岭南一案,小公子可有什么眉目?”
闻言谢司白大致明了林咸此次的目的。他不紧不慢:“林大人指的是什么?”
“里面有个人。”林咸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我想请小公子替我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