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那个戴墨镜的家伙不见了。
土楼外的露天停车场内,黑瞎子撑着把黑伞,幽魂一般随意地走到一辆车旁。他伸手去拉车门,打不开。他其实并没有这辆车的车钥匙,也不知道车主是谁,但是依然继续拉了几次车门。防盗装置终于启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黑瞎子前往下一辆车,继续尝试。
不一会儿,场地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报警声,一辆接着一辆,声音大得足以与天上的雷声媲美。
土楼中,天井。
胖子领着人蹲守在排水口处,也注意到了远处的警报声。那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楼里醒着的人们带着怒气赶往停车场,以为来了个偷车贼。胖子顿时了然,在大危机和小危机面前,受人关注的总是前者。
黑瞎子转移了注意力,这下没人在意水漫天井的景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待雨水渗透。
熬了许久,报警声总算结束。但很多人仍不敢回土楼,那偷车贼无影无踪,捉不到,看不着,就仿佛逗人玩似的。
胖子不住回头看刘丧,时不时想要过去催一把。就在耐心即将耗光之际,刘丧终于睁开眼,开口说话了,&ldo;前方约八米,深度约五米,有打雷的回声,也有水声。地下可能被人布置了海绵之类的吸音材料,现在被水泡湿了,这才失效。&rdo;
吴邪早早回房,伴随着雷声上床闭眼。他觉得自己最近既有体力劳动,又不缺脑力消耗,应该可以很快入睡。
虽然听起来荒谬,但是他心里隐隐期待着,这里的雷声能让他梦见不一样的东西。就像那一回,梦见十一仓是偶然吗?那件事连当事人都不记得,却在自己的梦境里反映了出来,好像真的存在什么时间溯流的能力。
依照主流理论,梦代表的是本我的潜意识,围绕的是&ldo;我&rdo;这个主体,与现实之间的唯一关联仅仅是&ldo;我&rdo;受到的客观性刺激,以及&ldo;我&rdo;对现实的主观性看法。如果梦境能与唯物的历史挂上钩,做梦者就不可能是&ldo;我&rdo;,也不是&ldo;你&rdo;,不是任何一个主体,或者说,主体的概念早就不存在了。
吴邪仔细回想,那天晚上完全是无意识听雷,听着听着便做起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张起灵抱着上楼了。确实有不少实验证明,音乐会影响脑电波和生理活动,难道这里的雷声频率真的不一样?
他翻了个身,耳朵朝上,逼自己入睡。然而,越是刻意,就越睡不着。失眠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家里会备一些褪黑素之类的保健品,就是副作用有些突出罢了。现在吴邪随身也带了药,不过并没有助眠药物,所以得靠自己强行睡着。
再让我做一次梦,吴邪心说,再做一次,就可以看清那梦境背后有什么。
他用上从张起灵那儿学来的控制身体的方法,调整呼吸和心跳,放松肌肉和神经。当初对方教这法子的时候,一边还轻轻拍他的背,就像是全人类在婴儿时期那样被轻拍背部哄着睡觉,那种意识深层的身体记忆。这法子比褪黑素管用,也搞得后来吴邪每次都条件反射一般想象那人坐在身边。
身子有种逐渐下陷的感觉,吴邪快摸到入睡的边缘了。
突然,窗外响起剧烈的车辆报警声。那音量好像能砸穿玻璃,吵得人顿时头疼。
吴邪忍住了,假装什么都听不见,赶紧压下心中的浮躁感。
警报一声接着一声,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还更紧凑了,像是被指挥着演奏什么交响乐。
吴邪忍不下去了,心说哪个缺德的大半夜来偷车。
他放弃了,翻身下床,拎了把伞开门出去,爬上楼梯,走去楼顶。
大雨冲刷着楼顶的瓦片,脚下变得相当湿滑,容易跌跤。吴邪小心翼翼踩了几步,来到张起灵身旁,把撑着的那把伞举到中间,遮在两个人头顶上。
吴邪道:&ldo;发现什么了吗?&rdo;
张起灵抬手一指,淡淡地说:&ldo;打雷的中心点在那里,每次雷声和闪电都是从那儿传来的。&rdo;
隔着雨幕,吴邪看不清远处,&ldo;那边有什么?&rdo;
&ldo;那就是雷谷的方向。&rdo;张起灵道。
&ldo;所以绕来绕去,还是避不开那地方吗?&rdo;吴邪念叨了一句,又道:&ldo;小哥,你这边完事了,帮我个忙?捏我一下,把我捏晕。我想睡觉做个梦,但是太吵了。&rdo;
张起灵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没有动作。吴邪解释:&ldo;不用捏太重,你下手有数。趁着打雷,我就稍微睡一下。&rdo;
张起灵微微眯起眼,道:&ldo;你能做出那个梦,可能还有别的原因。&rdo;
吴邪还想说什么,忽然手机一震,接收了一条消息。是胖子发来的,&ldo;你去哪里了?刘丧已经听到了,带上小哥速来天井。&rdo;
刘丧听出来的声音实则已经在天井外围了,对应的地上位置是一间杂物房。踹开门之后,胖子环视一圈,直觉敏锐地指着墙边的衣柜,就道把那玩意儿搬开。
柜子后面的墙上,果然是暗道的入口。
这间杂物房里积灰很多,走进去就会出现周身烟雾缭绕的特效,暗道里更不用说。胖子和黑瞎子已经钻进去了,吴邪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的肺大概承受不起这些粉尘。憋着气进去?万一忍不住喘了一口,代价是药量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