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丘上卷起一片漫天的烟尘,蒲鲁谷连忙止住军队的前进。
“不是说只是小股宋军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动静?”望着山坡上的烟尘,蒲鲁谷拧起眉头对身旁的赫尔布托说道:“依眼下态势来看,宋军怕不是有三五万人!”
正说着话,只听山丘上传来一阵觱篥声,紧接着,蒲鲁谷看到一片宋军的大旗在他们正赶往的那座山丘上竖了起来。
伴随着觱篥声,蒲鲁谷听到了一阵本不该在战场上出现的声音。
觱篥声落下,寂静的夜空中飘荡着一阵瑶琴奏出的乐声。
这乐声犹如高山流水般流畅悦耳,可隐隐的,又透着几分杀伐果决的气息,听的蒲鲁谷浑身冷汗直冒。
“不好!我等中计了!”当瑶琴奏出的乐声传来时,蒲鲁谷大叫一声,对身后跟着的辽军喊道:“快撤,潘美的主力来了!”
一听说潘美主力越过了长城,跟在蒲鲁谷和赫尔布托身后的辽军顿时乱作一团,连忙掉头朝着马邑方向撤了去。
他们之所以赶到这里,完全是得了斥候的回报,说是发现了小股宋军正在长城一带徘徊。
蒲鲁谷本想带兵前来将这股宋军剿灭,没想到却遇见了宋军主力,若是不跑的快些,恐怕他们这些人的小命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坐在山坡上专注抚着瑶琴的杨荣没有抬头,辽军退走后,他的双手依然在瑶琴的琴弦上拨弄着。
虽然学会瑶琴才几天光景,可天赋的聪慧弥补了他学习的仓促,抚出的这支曲子竟是在悠扬中带着几分金铁交鸣的肃杀之气。
“辽军撤了!”潘惟吉长长的吁了口气,对杨荣说道:“看来他们真是把我们当成了主力!”
“他们还会回来的!”杨荣止住了弹琴的动作,扭过头对潘惟吉说道:“今晚我军不能在这里露营,恐怕还是要继续前行了!”
“嗯!”这一次,潘惟吉并没有反对杨荣的提议,应了一声,对全军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趁着夜幕再次踏上行程,杨荣和潘惟吉的心情多少都有些压抑。
辽军斥候能够发现他们,只能说明他们的行踪并不隐秘,对一支潜入辽国境内的小股军队来说,被敌人发现,与覆灭并没有什么区别。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完全暴露在辽军的眼前,被辽军围住,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该考虑的,不再是如何在辽国境内扩大战果,而是如何再给辽军以重击,随后赶紧撤离!
方才辽军的出现,让队伍里所有的人全都捏了把冷汗。
正是因为先前被吓了一场,并没有人反对杨荣继续行进的命令。
在这里耽搁越久,他们就越是会多一分危险!
山路难行,再加上如今是在深夜,队伍的行进速度自然不会很快。
缓慢的行军速度让杨荣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眼见天就要亮了,若是不能在午间赶到石碣谷,将守卫谷口的辽军消灭,他们就有可能面临三面被围的结局。
背后虽然就是长城,可眼下已是两国开战的紧要时刻,到了长城,并不意味着安全,辽军完全可以杀过长城,围剿他们。
杨荣心内焦躁,队伍里所有的人同样都很焦躁。
没有人愿意死!马革裹尸那句话,不过是在不得不死的情况下,说出来安慰自己、抒发一下豪情的托辞罢了。
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不会有人不害怕!
辽军被杨荣吓退,那是因为在晚上,他们看不清状况,一旦天亮,辽军斥候发现这支军队不过只有两千多人的话,更多的辽军将会涌来,洗刷夜间被骗的耻辱!
东方的天空现出了一抹鱼肚白,领兵向着南方行进的杨荣抬头朝天空看了看。
这一夜兵士们很累,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在山路上行走,不可能骑马,先前骑着的马匹早被他们丢弃了,一路上杨荣完全是靠着两条腿在走。
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又是山路,他感到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停下来休息,可他又很清楚,若是停下来,一旦被辽军发现,恐怕想继续前进也不会再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