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杨荣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知忻州事秦思成。
此时他那绛红色的官袍上已是糊满了白色的粉尘,脸上也满是污垢,官袍还扯破了一大块。跪在杨荣面前,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沿着脸颊滑落,在糊着灰尘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沟痕。
“秦大人快快请起!”杨荣上前伸手扶起秦思成,向他问道:“不知衙门里有多少人被埋?”
“通判黄旋与十多名衙役、皂隶被埋,下官虽是组织救援,却是始终没有找到踪迹!”秦思成被杨荣扶了起来,看着倒塌的房屋废墟,对杨荣说道:“请将军务必将他们救出!”
“忻州受灾,朝廷尚未知情!”扶起秦思成,杨荣先是摆了摆手让徐保等人上前寻找被困者,随后对秦思成说道:“请大人即刻修书送往东京,言明忻州受灾情况。眼下忻州城内受灾,想来外面村镇也是好不到哪里去,我即刻调拨人手出城援救百姓,只是灾民安置还需大人费心!”
“下官定当殚尽竭虑!”秦思成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走了,他要去找纸笔,将忻州受灾的情况向东京禀报。
“徐保!”秦思成走后,杨荣冲着正在废墟上寻找被困人员的徐保喊了一嗓子,对他说道:“你即刻返回军营,告诉阎真,要她将所有备用行军帐篷全部调出,留着安置灾民!”
“是!”徐保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了衙门。
“大人,这里有个活的!”没过多会,一个兵士站在废墟上冲着杨荣喊了一声,听到喊声,杨荣连忙朝那兵士奔了过去,另外还有一些兵士也跟着跑到跟前。
“兄弟,还好吗?”趴在废墟上,杨荣看到的是一个脸部血肉模糊的衙差,他冲着那衙差喊了一声:“你要撑住,我们这就来救你!”
“别管我!”让杨荣意外非常的,是他的话音刚落,那衙差就一脸痛苦的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下面还有几个人,先救他们……”
这一刻,杨荣的眼睛模糊了。
灾难面前,往往是最能激发人内心深处的高尚情操。
“别管我!先救他们!”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杨荣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被压在废墟下面的这个衙差救活。
官兵们小心翼翼的将废墟上的木料和青石搬开,杨荣也帮着将阻碍救援的杂物清理到一旁。
一根木刺扎入了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上一阵阵的冷汗直冒,可他却半点没有停滞手上的动作。
疼痛算不了什么,人命才是关天的大事!
“禀报将军,忻州城内厢军营地房屋倒塌数间,许多厢军兄弟被埋,我军正在展开救援!”杨荣这边的救援刚刚展开,一个兵士跑了进来,向他汇报起他们那边的救援情况。
“禀报将军!城内多间民房倒塌,正在全力救援,救出的伤员急需药草和郎中,可我们并未找到几个郎中!”另一个让杨荣揪心的事实出现了,城内伤员太多,可郎中却是凤毛菱角。
“派出人,快马加鞭去给我请郎中!”杨荣焦躁了,救出了伤员,若是没有及时的救治,许多重伤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他猛的站了起来,对那些纷纷跑来汇报情况的禁军喊道:“从代州找!从宪州找!从太原找!把能找到的郎中全他**的给我带到忻州来!”
“是!”那些兵士应了一声,跑出了残破不堪的衙门。
没过多会,忻州城内奔出了数十匹快马,这些快马在出城后分成三个方向,分别向距离忻州最近的三个州府奔了过去。
几十个骑兵奔出城之后,五六队忻州禁军开出了忻州城,向四周的县镇奔去。
这是一场天灾,天灾面前人人平等,管你是富人还是穷人,房子倒塌下来,一律都是能砸的死翘翘的。
忻州城内遭灾,外围县镇必定要会受灾,官兵在第一时间奔赴外围帮助救援受灾百姓,在杨荣看来,是他身为忻州都部署必须去做的。
一个个伤者被从废墟中扒了出来,被扒出来的有些人伤势较轻,略作休息后,即刻参与到了援救之中;伤重的也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
最让杨荣看不得的,是那一具具从废墟下扒出来,已经血肉模糊了的尸体。
生命太过脆弱,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竟是如此渺小。
刚才让杨荣他们先救别人的衙差终究没能救活,他伤的太重,当他被官兵们挖出来的时候,官兵们才发现,他不仅是脸部被砸的血肉模糊,下半身更是被砸断了半截,红红的血肉翻在外面,鲜血早已是快要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