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凝碧说了句,“清瑶,我帮你找件衣服,你把身上那件换了吧,除除晦气。”
清瑶正被玉冰拉着说话,满耳都是她嘻嘻哈哈的说笑,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好。
凝碧打开她的衣箱,从里面拿出一件青色的衣衫,她把衣服抖开来,忽然惊叫,“这不是我们的宫服,清瑶,你箱子里怎么会有男子的衣衫?”
所有的声音刹那间寂静,所有人的眼睛一起凝滞在她身上。清瑶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巨石彻底压垮,压成齑粉。
如月凑过去,拿了衣服仔细看了看,脸色阴郁下来,转头道,“清瑶,这是怎么回事?”
“这衣服……是我捡的。”
“捡的?哈,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吗?会信你这么拙劣的谎言。你在哪里捡的?仙界这样清净无尘的所在,怎么能随便就捡到衣服?何况这是男子的衣服,你捡来做什么?”
清瑶用力地呼吸,她需要一口空气来缓解脑筋的麻木,好把这个谎尽量编得圆满。“我,我就是在瑶池边捡到这件衣服的,那天,我化形成功脱离本体,当时我身无寸缕,可巧正好看见瑶池边丢着一件衣衫,我就拿了穿上,可这是一件男装,我觉得不太合适,就用一片莲叶幻化了一件女装换上。但这件衣服是我化形后得到的第一件东西,挺特别的,我就收藏起来留念了。”
这个谎就比较圆了,如月她们面面相觑,七分疑,三分信。
清瑶又深吸一口气。她已下定决心,不管她们有多少怀疑,再怎么盘问她,她都一口咬定衣服是捡的。现在有两件事对她有利。第一件,刚才的话并不全是谎,她化形后第一次出现在别人面前时,穿得的确是自己用莲叶幻化的衣裳,而非陆离所赠的青衫。第二件,她曾问过陆离为何从那天以后再没见他穿过青衫,而只着白衣。他说白衣是天极宫弟子的统一服色,那件青衫是他刚入师门时穿的,那天无意中翻找出来,生了怀旧的心,就穿了去瑶池边看风景,然后就给了她。因此她对这件青衫倍加珍惜,也因此没人知道这曾是陆离所有之物,只要她咬定是捡的,就不会牵扯到陆离。
她们还凑在一起研究那件衣服,看看衣服,再看看她,再窃窃私语几句。清瑶此刻已完全镇定,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没什么好怕的,她端起那盏已经半冷的茶,凑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也许是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那几人很不舒服,思河冷笑一声道,“清瑶,你分明是在说谎。就是在尘世凡间,也不会有人把衣服随手乱丢,何况这里是仙界,别说衣服,你去捡张纸片来给我看看?更何况瑶池是王母喜爱之所,谁胆大包天在那里乱丢东西亵渎圣尊,管理瑶池的园丁竟敢这样渎职吗?你说实话吧,到底是和谁有了私情?哼,居然都到了解衣相赠的地步。”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佻又轻蔑,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一股怒火蓦地从胸中腾起,清瑶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思河。她是影月莲化身,性情也是莲一般的幽静恬淡,从不知生气为何物。可思河说话的口气真的激怒了她,和陆离的感情是她心底最干净美好的秘密,绝不容忍他人这样恶意的嘲笑亵渎。她瞪着思河厉声道,“我说捡的就是捡的,随便你们信不信!我从不认识什么男子,在这里除了你们,我谁也不认识!”
好脾气的人一旦发了脾气,是很能镇住人的。那几人就被她的疾言厉色镇住了,沉默着互相交换眼色,好一会儿,如月慢悠悠地开口,“好,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大概是真的没说谎,只不知你进了诫行司,还能不能坚持这个说法。”
清瑶瑟缩了一下。思河说起过诫行司,她说那个犯了情孽的师姐在诫行司里吃了很多的苦,至于是什么样的苦,当时她没有细说,现在清瑶也不敢细想。
她的慌乱如月看了个满眼,她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那就走罢,我送你去诫行司。不管你是否与哪个男子暗生私情,藏匿男子之物可是事实。我们不能,也不敢回护于你!”
事到此地,清瑶索性豁出去了,她起身,冷冷看着她们,讥诮道,“如月仙子说哪里话,你一向都很回护我的。比如今天,你把我送到孟晔的手上,这是何等情意深厚的回护啊!”
“你!”如月被揭了短,尤其是被她从没看得起,又确实伤害过的清瑶揭了短。她登时大怒,狠狠一记耳光就甩在了清瑶脸上,随即指着她大骂,“对,是我把你送到孟晔手上的,那又怎样,你和他本就是同类,跟他走不是正好吗?玉皇怜你化形不易,给了你一个莲仙的称号,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吗?妖魅就是妖魅,自甘堕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来,还敢数落我……”
清瑶靠在桌旁,捂着脸默默无言,脸上火烧一样的痛,她用力忍着眼泪。她很想陆离,却又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修罗地狱,她自己面对就行,而他,一定要好好的。
如月越说越怒,竟还想再打,手刚抬起,就被人攥住了腕脉。她以为是同伴之一,怒喝了一声放手,用力回抽手腕却一动不能动,回头看见的,竟是陆离。
众人看着陆离,表情各异。清瑶告诫自己,从此就不认识他了!不,是从来没认识过他!她背转身,竟有一种我不看他,他就看不见我的滑稽心态。
陆离放开如月,先看了一眼清瑶的背影,又一一扫过房内众人。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怒意,“那几个天兵跑去找我,说听到里间一片大乱,可能又出事了。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是几位仙子闲日无聊,开始学习世间女人们吵架打架的本事,你们还嫌现在不够乱是吧?到底在吵什么?”
“是清瑶,”玉冰先怯怯地开口,“我们发现她的箱子里,有一件男子的衣衫……”
“就是这个,”如月把衣服摊在陆离面前,献宝般不无得意,“我们问她这衣服是谁的,她竟一口咬定是她捡的,还说除了我们几人她谁都不认识,这分明就是谎言,她肯定是和某个男子有了私情,这衣服就是那男子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