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吃惊地眨了眨眼,先看了眼那两个女人,又看向锦阳帝,嗫嚅道:“父皇,这怎么可能!我是赵嬷嬷在路上拣的孤儿呀,那天溯玉姐姐不是还说我是野……”她住了口,黯然垂下了头。
“天景,你过来!”
她离了母亲的怀抱,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怯怯地叫,“父皇!”
锦阳帝凝视她有些慌乱的小脸,轻轻叹息,“可是朕有些信她们的话呢,因为除了这个缘由,解释不通朕为何会这么疼爱你。天景,你愿意作父皇的亲生女儿,作一个真正的公主吗?”
“可是,如果我是父皇的亲生女儿,那我的母亲是谁?”
“自然,是宁妃娘娘!”
她“扑通”一声跪地,慌乱道,“父皇,我不是您的女儿,我不愿做您的女儿。请你原谅天景,就算您生气要赐我死罪,我也不能做您的女儿。您赐我死罪只是我一个人死,但我如果是您的女儿,就会有好多人死的!”
锦阳帝伸手拉起她,苦笑道,“你真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别说朕没有随便赐人死罪的习惯,即使朕是个暴君,也不会忍心杀你的!那样做,是暴殄了天物啊!”
天景暗暗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师傅临别时的话“记住,你的皇帝老爹疼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她可以仗着父皇的宠爱,放肆地任性挥洒后面的戏份呢?
她小心觑着锦阳帝的脸色,怯怯道,“父皇,您不要相信那两位娘娘的话好不好!她们都没安好心的。如嫔娘娘肯定是因为记恨母亲打了溯玉,才想出这样一个计策陷害母亲。书本上和戏文里都有写过的呀,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
如嫔果然如她所料地没沉住气,急着为自己辩白,“你这个丫头知道些什么就胡说八道!你们几个小孩子吵嘴的事还值得计较吗?我今天对皇上所言之事都是有真凭实据的,我是为了皇室血脉的干净,哪里是陷害秋月明了。”
“哦,是吗?”她挑眉不屑,“如嫔娘娘说得好深明大义啊,可我已在宫里三年多了,您怎么早没想到皇室血脉是否干净的事?偏偏现在想起来了。哼,那天我和清和姐姐在路上遇见溯玉为您取药,清和姐姐拉着我走开了,她说你们已经被父皇惩罚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计较,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为。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太医院,找张太医修改了您的药方,加了很多好药材进去,您的病才能好得这么快。这件事溯玉也知道,她还跟我们道歉,说等您病愈之后,她一定劝您亲自向淑妃娘娘和我母亲道歉。原来您就是这么向我母亲道歉的,不知您打算怎么向淑妃娘娘道歉呀?”
如嫔怔了怔,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天景和清和找太医为她换药的事溯玉与她说起过,溯玉哭着说她原来她们都是好人,都没有为难我!她当然不屑也不领情,斥之为假惺惺。但现在被天景当众提起,尤其皇上也在,难免尴尬惶恐。
天景转向锦阳帝,嘟了小嘴道,“父皇,我就不信了,如嫔娘娘在西冷阁生了重病之时,还有心思为皇室血脉着想。她的病刚好就急忙拿这件事做文章,不是陷害母亲又是什么?清和姐姐说君子不做落井下石的事,那小人肯定喜欢做恩将仇报的事,您说是不是呢?”
锦阳帝冷冷一眼瞟过去,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没想到如嫔这么没用,竟然被一个丫头抢白得哑口无言,宜妃气得眼神如刀,狠狠剜着她。如嫔迫于压力,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和天景论战,锦阳帝却丢过来一句话,“你闭嘴,朕不想再听你说话!”
一句话轻飘飘丢过来,却重重压在二人心上。这句话意味着皇上的立场和信任又向秋月明的方向靠近很多,她们俩的胜算,越发摇摇欲坠。
既然如嫔已经被皇上淘汰出局了,宜妃只好亲自上阵,她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再和天景斗嘴,只对锦阳帝道,“臣妾派人从古榆村找了几个村民过来,都是天景公主昔日的乡亲,皇上要不要问问他们公主过去的生活。”
这个建议倒是很合锦阳帝的意。对天景他确实爱如至宝,可也不是没有疑惑的。天景出奇的聪慧敏锐就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他是一国之君,君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满朝文武,后宫嫔妃,皇室子嗣,想找个笨人出来都不容易;可是,只要和天景一比,任谁都显得愚笨。
她的那套说辞,什么巧遇异人,开了灵窍,被教授了许多治世之道。他也并非一点不信,但他向来自负头脑清明,对这种太像志异故事的说法,又怎会全信。于是这三年多,他对这个女儿,就是在惊喜和困惑之间纠结着。也想过派人去古榆村细细探访,但是,万一让小丫头知道了父皇并不是完全信她,她肯定会生气伤心的,还是算了吧。她本来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奇迹,何必非要看得明白。
但今天,既然是宜妃带了那些人来,他也正好可以问几个问题,没准可以解开一直以来的困惑。在点头之前,他还是犹豫了,“天景,你想见那些人吗?不想见的话,可以回避。”
和他的目光一碰,她就知道这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考虑她见到那些故人会尴尬也这样说的。她不禁感动,同时也无奈,现在这个情形,她当然不想见那些故人。宜妃既然让他们出场,想必已教了他们一些该说的话,而那些话,要是能对她有利就奇怪了。
她连连点头,满脸都是欢喜,笑道,“父皇,天景当然要见他们了,已经离开古榆村三年多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又看着宜妃微笑,“宜妃娘娘,您把赵奶奶也找来了吗?我好想她呢,母亲,您也很想赵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