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这一轮的采集,专程赶到这种地方寻求与对方沟通的机会,这是梁京墨所能给出的最大诚意和耐心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觉得对方会愿意现身,因为可能会在这里的必然不是真正策划这一切的人,要临机决断,即便是主持人也要承担相当大的压力。
一半一半吧。他在心里大致有了个判断。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他说出这些话后等了一等,黑漆漆的林间始终没有动静。三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就在他以为对方选择了退缩,交涉无望时,在他前方不远处却响起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对方离开了。看来反倒是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计划,关于这点,得说声抱歉了。”
声音在靠近,说话间那人显然正缓缓向着这边走动。恰在这时月亮继续移动,月光从另一侧的树叶间洒落而下,让梁京墨的视野明亮了不少。这个声音他刚刚才听过,来人正是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法官”丹青,负责这一次“绝命毒师”游戏的主持人。
在这一瞬间,梁京墨的脸上微现愕然之色,然而这神情只是在他脸上稍纵即逝,随后便换上了一副友善的笑容。“我还真不知道你还会出来巡视呢。”他微笑着说道,“总以为你就是在房间里等着玩家送上门的类型。”
“如果仅仅是着眼那个游戏的话,我留在会场里面就足够了,然而也有很多不走出来就没法确定的事情。”
丹青答道,话语中同样似有所指。他走近了,在梁京墨的面前站着。两人的身高相仿,然则身材的健壮程度却是有所差异,而格斗能力更是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半米,丹青若是怀有其他想法,忽然出手的话,只需一秒钟就可以将他制服,而梁京墨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忽然动了,如闪电般抬手按住了梁京墨的肩膀,而后慢慢沿着肩膀往上移动,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了他的颈动脉上,感受着底下的跳动。
面对这样的威胁,梁京墨脸上的微笑却没有丝毫的僵硬,只有心跳在对方按上身体的瞬间下意识地跳得快了几拍,却又很快恢复回来。这若不是演技卓绝到浑然天成的地步,便是胸有成竹,对眼前的事情毫不在意。丹青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直到月色再度被树叶遮挡,这片地方再度陷入黑暗之后,才缓缓地收回手,说了一句:“其实若要测试的话,根本不用这么复杂。换作是我的话这样就可以算作过关了。”
“所以,我这就算是过关了?那快把奖励给我啊。”
虽然看不见脸,从声音都能感受到梁京墨嬉皮笑脸的模样。
“过关是一回事,但奖励是游戏的,那是另一回事。”
“法官”似乎难得地笑了一下。
“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直接宣布结束,只能请你好好玩到最后了。”他说,“反正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别开玩笑了。”梁京墨说,“对方提前准备了那么多的东西,而我手头能找到的材料撑死了也就再一次大型进攻的机会,这一轮他还会让我先攻,但我猜他现在肯定在准备放大招了,如果我捏不死他,下一轮就是我完蛋的时候了。”
他补充了一句:“毕竟,如果没有情报或者推测依据的话,就算我在这方面的学识再丰富,也根本没办法做到‘毒性克制’这样的事情。赢不了的,赢不了的。”
他摆着手说,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看不见,但这装腔作势的戏码总得做足。像刚才这样的话当然是胡说八道,而他也知道,丹青当然也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投石问路而已。
丹青沉默了一会。在这片黑暗中,梁京墨无法得知他是否正注视着自己,只是那种自前方而来的庞大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对方在思考,他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因为梁京墨刚刚抛出的问题,丹青自己也在考虑在“这场游戏”之中,以他的角色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
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
“说这些,无非是希望我反驳你。”他淡淡地说,“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注意到了你第二轮时采集后放在门口的那些东西。与其说对方的大招会干掉你,倒不如说你根本就在等待着对方放大招的机会,只有在那个时候,你的储备远远落后于对方这件事才会反过来变成你的优势,因此这个时机,你绝对不能错过。”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即便前四轮的走向基本如你猜测,但最关键的第五轮,你依然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中了挑衅,在这个时候发动大招。因此从谨慎的角度来说,你希望我作为主持人可以给与你一些帮助,让对方处于这种焦虑的状态。”
“所以呢?”梁京墨试着问道。他心知以丹青“法官”的绰号,十有八九不会愿意做出这种事情,然而对方既然把话说到这么白了,却又分明预示着有戏。这当中的矛盾让他无端端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若丹青拒绝,那只是意料中事,然而万一他接受了,那么自己获胜的机会无疑大大上升。
只不过……
“我当然要拒绝。”丹青答道。这句话让梁京墨刚刚有点期待的心情顿时冷却下来。“也是呢。”他点点头,“毕竟主持人代表着公正,不管是什么样的游戏,只要开始了,游戏本身就是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