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动声色地把差点摸到迟宝林肩上的那只手收了回来,颔首道:“皇后所言甚是,那依皇后之见,此时该当如何?”
皇后把脸转向皇帝,点头致礼,道:“前朝之事,后宫不宜插嘴,那封奏折是真是假,如何查辩,陛下自有决断,臣妾就不指手画脚了。至于迟宝林被杭贵妃所胁迫,替九公主偷藏奏折一事……”她冷笑一声,顿了一下,才道:“倘若出自三屯营九娘之手的那封战报的确如她所说,承认了李劭卿的主将地位,那么贵妃便没有了胁迫迟氏偷藏奏折的动机,届时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岂不一目了然了吗?”
皇帝想了想,觉得皇后说的很对,便又把脸转向了九公主,九公主这次很机灵,一提下群跪在地上:“请父皇予我十日时间,十日之内,儿臣必定将真假战报一事的真相呈在父皇的案头上。”
皇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朕就予你十日时间,来为自己证明清白。”
孙知良又阴测测地插嘴:“倘若只有公主一人查这件事,恐怕难以服众,陛下不如在指派一位兵部的大臣来协助公主。”
皇帝赞同地“嗯”了一声:“兵部管理战报的职方司郎中冯行,就让他来协助公主吧。”
九公主不知道这冯行是个什么货色,但看孙知良满意的表情,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个好货。摊上个宠信奸佞的爹,不得不说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这一夜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个难以成眠的夜,皇后下令禁足了迟宝林,并且将她身边所有的宫女也全部下了禁令,就连每日的三餐都是由中宫派人送到迟宝林宫里。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公平公正,皇后干脆利落地把杭贵妃也关了禁闭,就连九公主都不能见她。
第二天九公主醒的异常早,皇帝还没上朝,她已经起床更衣完毕,宫门还没有开锁,她高髻严妆枯坐在暗沉沉的殿内,赤霄要点灯,她也不允许。
迟宝林为什么会突然陷害她?她们无冤无仇,唯一的交集是在中宫一同用的那一顿午膳。
宫门开锁的时候,皇帝上朝,她急急忙忙地走出殿门,迎着微薄晨光深深呼吸,叫赤霄套车,要到兵部大堂去一趟。
赤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着急,于是劝谏道:“殿下还没有用早膳,何必这么着急?朝臣们都去上朝了,现在去兵部也见不到冯大人。”
九公主摇摇头:“我不想见冯行,我要在冯行下朝之前,拿到那封战报。”
所谓兵贵神速,她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昨日事发之时宫门已经落锁,就算孙知良要和冯行通气,也得等今日一早。
兵部职方司只有几个守卫,正准备换班,她风风火火地冲过去,要求守卫去给她找三屯营发来的所有战报,然而守卫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进入存放过往战报的阁楼,害怕得罪了冯行,相互推推诿诿,谁都不愿意去出这个头。
九公主心里又急又怒,从昨夜到现在所有的害怕不安、气愤和怒火全部涌上心头,暴怒地拍着桌子大喊:“本宫还比不过一个郎中吗?冯行的命令是命令,本宫的命令不是吗!你们胆敢忤逆本宫,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守卫们互相看了看,忽然齐齐下跪,其中一位守卫道:“殿下,属下万万不敢忤逆殿下的命令,只是冯大人曾命令严禁除他与几位员外郎之外的任何人进入此楼,违令者斩。”
九公主抓起手边的瓷杯摔到那人身上,又觉得不解气,于是大步走过去,一脚将人踹开:“本宫今日非进不可,冯行有那个本事,就让他来斩了本宫吧!”
她推开楼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她带来的宫女跟着她一起涌进楼门,门口的守卫守在门边,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跟进去。
九公主在一排排木架之间梭巡,找到蓟辽防区的那几排架子,一个格一个格地找三屯营的战报,先前搭话的那个守卫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殿下,在西数第六个格子里。”
九公主毫不犹豫地找过去,哪里存放的果然是三屯营递来的折子,然而找来找去,唯独缺了通化战役的那一封。
她扶在木架子上的手开始发抖,脑子里乱成一片。
有人故意藏起了那封战报。
她用力吸气又用力吐出,一步步走了出去,问门边的那守卫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守卫掷地有声道:“属下陈科,山东东营人士,万世六年入军,万世九年编入羽林卫,万世十二年奉命守卫兵部。”
九公主点点头:“这个阁楼,平时都有谁可以进去?”
陈科道:“兵部尚书、左右侍郎,还有职方司郎中和几位员外郎。”
九公主又问:“那么,过去十日之内,有谁进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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