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化妆,是为了取悦她最心爱的男人。想让自己的娇美,打动刘邦,以赢得他对自己的爱怜与娇宠。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刚30岁,竟在这不多的时日里憔悴苍老了那么多。那双传神的像黑珍珠一样的眸子,蒙了厚厚秋霜似的迷离而黯淡。每日她都浓施粉黛,盼望着刘邦能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并满怀深情地把她揽入怀中。可是,她的刘邦自被吕后强行带入长乐宫,她就再没见过他。她仍幻想着,她的刘邦不会扔下她不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从她妆得很好的脸上滚下来。一段时间以来,泪水成了她最知心的朋友,总在她伤心无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来相伴。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再度回到往日的辉煌。
活下来的那只杜鹃,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守着那只已死的爱侣仍&ldo;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do;地叫个不停,好像在说,&ldo;快起来,快起来,怎么不回答我呀,宝儿快起来呀!&rdo;声声凄厉、句句悲怆,如一枚最悲情的花朵,绽放得让人揪心让人疼,又如寂寞的烟花烫伤了路人。戚夫人感觉那声音都烫到了她肉的深层,又好像那声音是从她心底啼出的。
她把笼门打开,轰了半天那只杜鹃也不飞走。她把它从笼中拿出托在手上,呜咽着说:&ldo;走吧,再寻找一个伴儿去吧!&rdo;可是,那只杜鹃就那样站在她的掌心里,&ldo;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do;地叫,声声凄厉。已有鲜血从它嘴角溢出,而且它每叫一声,鲜血就会更多地从嘴里往下涌。
&ldo;再这样流血,你会死的!&rdo;戚夫人拿来丝帕,为杜鹃擦着嘴边的血,无限哀伤地说。
她又想起她的刘邦来,自言自语道:&ldo;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你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是不是又有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把你拴住,我就成了让你厌倦、弃之都嫌不及的旧内裤?&rdo;这一时期她总情不自禁地自语,好像她说的话刘邦都能听到似的。
杜鹃的叫声越来越衰微,最后匍匐在她手上颤栗不止。不一会儿,小腿一伸,像用尽最后的气力做最后一次飞行或呼唤。它终于没有叫出,更没飞起来,它死了。
已哭成了泪人的戚夫人,让宫女服侍自己洗脸梳头。她告诉自己刚才死去的只是杜鹃鸟,那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她要振作起来,以最美丽的姿容等待她的高祖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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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兵士们把戚夫人五花大绑地带到永巷,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被带到这种地方。永巷是宫里一处囚禁偷鸡摸狗、大伤风化、男女奸情或有重罪人的监牢。
&ldo;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为什么?你们就不怕高祖知道了问罪吗?&rdo;任凭戚夫人怎么喊叫,那些狱卒就是板着脸孔只字不说。
有一个狱卒拿着剪刀走到她面前,另一名狱卒赶紧走来说:&ldo;太后有令,不许用剪刀!&rdo;那个狱卒这才迟疑一下,把剪刀放下了。狱卒们不容分说,七手八脚地把戚夫人捆到一把椅子上,三个狱卒站到她身边。
&ldo;你们要干什么?&rdo;戚夫人迷惑地望着站在身前神情威严的狱卒,问道,&ldo;你们敢对皇上的宠妃这样不敬,难道你们就不怕皇帝来惩治你们?&rdo;
狱卒们也不理她,一缕一缕地揪着她的满头乌发。她的头发已长过小腿,那是刘邦最喜欢的,他曾说那是一片森林,在里面能找到儿时无忧无虑玩耍的感觉。&ldo;那我把头发给你留着!&rdo;戚夫人说到做到,自从成为刘邦的女人后,就再没剪过头发。可眼前这些人竟来动皇上的心爱之物,戚夫人一边喊一边使劲扭动着身子。
透过汪着泪的眼睛,戚夫人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凉了,那不是吕后吗?她来做什么?
&ldo;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rdo;吕后的声音里透着幸灾乐祸的揶揄。
&ldo;你这么做高祖不会轻饶你的!&rdo;戚夫人强压怒火说。
&ldo;哈哈,&rdo;吕后大笑起来,&ldo;那你就等着刘邦来帮你吧,不过我告诉你,这辈子他都帮不了你了,除非到了九泉之下!&rdo;
什么?她说什么?有什么在她的耳边猛轰了一下,震得她的心都颤栗了。
望着她那种既惊恐又质疑的眼神,吕后又说了一遍:&ldo;你想要刘邦再帮你,除非你死!&rdo;
听到这如五雷轰顶的消息,戚夫人嘴巴大张了半天都没合拢,先前在心中升起的期许,一下子空落得像遭了寒霜的原野,凄荒而又萧瑟。她身子晃了晃,昏死过去。
&ldo;狠劲拔,一根也别留!否则,我要你们的命!&rdo;吕后冷笑一声,在侍从们的团团簇拥下,傲慢地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戚夫人醒来了。头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刺过,用手一摸,头皮光光的,黏黏的,她吃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手上都是血。再看身上,原来精美的湘绣锦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剥了下去,换上的是深褐色的只有囚犯才穿的衣衫,上面破着洞,有许多血粘在上面。她的脖子上已拴了一条粗粗的只有那些宫内犯了奸情的重犯才拴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拴在一棵粗粗的树桩上,她感觉自己的锁骨和脖子都被压断了。
高祖怎么就死了呢?他就那样忍心扔下她们母子不管?她不相信。现在自己遭的这份罪,使她又不能不信。若高祖还在,吕后就是再心如蛇蝎,他也不会让吕后像疯狗一样任意对她狂吠乱咬。她感觉此时自己就像一个置身江水中的人,船坞已被急流无情地掀覆冲走,只留下她在恶流浊浪中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