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在前,正往石柴桑的方向奔走,忽觉背后异样突生,忙止步飞笛,与楼西嘉的长剑相接,语气很难堪:“不好,是天都大阵!”
“管他什么阵,你今日得给我说清楚,还有你这木面具我瞧着甚是碍眼,一并摘了去,我倒要看看有何见不得人!”楼西嘉口中声出急促,手中招式更是层出不穷,巫咸有苦难言,眼前的女子哪里知道这大阵的可怕,今日若真叫结界开出,这哀牢山将有大麻烦!
念及此,再三衡量,白衣祭司放弃了营救,手指拈花按在刺来的鸳鸯长剑上,从剑尖一路推至剑柄,贴身一掌,趁楼西嘉收剑追招时反身一荡,荡至她身侧,恰好望见神殿石阶前抱膝而坐的小女孩。
女孩正抬头望着铃铛,察觉到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地垂首相接,最终唇边绘出无声一笑,那笑中嘲讽和不屑各参一半,随即她将手心上托,摊开五指。
木面具下,大祭司眼神骤冷,亦噙着一丝冷笑,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天。于是,两相之下取其重,只见他大袖一展,蔽下楼西嘉视野,左手在其持剑手臂上连点三下,逮着劲力推去两寸,贴着她身子抽身而回。
随即,左右手交叠结印,直取阶前玉人。
爨羽握拳收手,露出小鹿般惊慌失态,抱头张口大呼:“楼姐姐,救我!救救我!”
“哪里走!”楼西嘉剑锋上挑,直划拉开祭司礼服的袖子破势而出,跟着巫咸紧追缠斗。巫咸不便与她追逐,身躯一震,脚下步出幻影,霎时拉开距离。
他等不得了!
天都大阵起六合之势,以哀牢山为轴心,将滇南积攒了千载毒瘴煞气皆镇压于魇池之下,大阵开天门,势必会打破平衡,更何况,魇池下的炼狱还镇着一个人!六年了,石柴桑卷土重来想要血洗天都,那个人又何尝不想!
“遭了!招魂铃起,魇池下面必然大变!”与石柴桑缠斗的巫盼和巫罗也注意到了异象,当即对视一眼,心头骇然,默契地分出一人前去助力,要拖开妨碍的楼西嘉。巫盼双刺一推,大喊道:“巫罗,掩护我,我需得去帮大祭司一把!”
她想走,石柴桑自是不肯,两人尚不能力敌,一个巫罗又如何缠得住?只瞧那形貌枯瘦的老婆子合掌,听音辩位,先震断巫罗的法杖,而后踏着断木直上,催引蛊虫取那巫盼的后心。
“巫盼,快走!”巫罗倾身上扑,彻底没了章法,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石柴桑身上,从后用双手死死将人扣住。
石柴桑呸了一声,偏头,捉起蛊虫朝他双目插去:“找死!”姬洛见状,忙俯身捡刀,故意冲到三人混战之中,石柴桑听出他的动静,不便误伤,冷哼一声将蛊虫掷开,免了巫罗一劫。
“翎儿,到阿婆这边来!”石柴桑一脚踹开巫罗,径自按住姬洛的肩膀,提着人跟着巫姑追去。
那边巫罗倒地两耳嗡嗡,却将此话听了个一字不差,他本人实乃五年前为大祭司提拔而任,当年天都之变时他和巫盼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在十巫中待得久了,纵然没见过巫真真容,又岂会不知此人已化劫灰?忽地生出一人……巫罗擦去唇角的污血,脱口道:“巫真?”
他此话本为疑惑,可落在石柴桑耳朵里却成了惊讶,再次变相坐实了姬洛的身份,恰好打消了方才他出手乱局的疑惑。老婆子笑道:“翎儿,你就是心太软,还得看阿婆的!”
一时间,神殿之前,几人互为追逐。巫咸祭司在前,锋芒直至阶前爨羽,楼西嘉援手在后,怒斥“休要伤人”,巫姑心急火燎,脱困后紧随其上,石柴桑带着姬洛,则在最后压阵,奋起直追。
殿前爨羽稚嫩的脸庞挂着一滴清泪,她双手护脸,掌心却向外翻,露出莹莹碧绿之色,毒功随内力透出。巫咸不畏不惧,脚踏文武步,头顶天道相,竹笛横吹,以音色韵律强扭局面,迫使小女孩撤手护耳。
“怎么会?”爨羽心脉大震,从玉阶上栽倒下来,巫咸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掠过了她,事有轻重缓急,他也顾不得捉拿问话,改换“不死之法”,以岱山河海之力,强行应对招魂铃。
“连小孩子都伤?”不明所以的楼西嘉痛彻心扉,白纱之下一双慧眼更是横生波澜,难以置信,她只能凭本能持剑从左包抄。
听着剑鸣铮铮,石柴桑脸上大喜,腾出一手朝姬洛背后一撞:“就是现在!”姬洛被内力一震,人当即要越过巫盼。
不行!
姬洛起五势,最是顺应自然天道,巫咸久战不退亦不曾借助外力,想来此阵实非护山法门,非但没有半分裨益,恐怕还会招灾引祸。天怒之威下,姬洛不疑有他,当即丹田提气在空中一折,手指在石柴桑衣袖上滑落时,反手握住石柴桑的小臂。
“翎儿?”
只听“噗嗤”一声,姬洛回头,短刀刺入石柴桑肋下,她身子一停,那些行尸也跟着行动滞涩,对面交战得人有所察觉,登时振臂高喊:“快!攻击!这些家伙不能动了!”
掩饰了那么久,姬洛这一手本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关键时刻作一变子。
他对石柴桑无感,因而虽顶了巫真之名,却并无巫真之心,这一刀子本是想叫巫盼突围,给巫咸机会,石柴桑防着众人,竟真的一点没有防他,将后背空留,丝毫没有还手。
巫盼回头一眼,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