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高烧下的楼西嘉又念叨了一声。
白少缺杂学不精,但毕竟从小对巫医耳濡目染,当即扣住她的脉门见她乱动压住,免得行气不畅,只是,垂眸时他将好瞥见楼西嘉中指上缠绕的红绳。
他将楼西嘉的手指轻轻掰开,只见她拇指死死按住一枚水色上乘的血玉:“这是……”
他正要取来,一道黑影从天上砸下,伴着一长串“呜呼哀哉”。谢叙也不想如此有失仪态,但那什么大冢主把他腰带一提,自己就生不起半分抗辩的力气。
姑萼将小儿甩了出去,自个儿掠至谷口狭隘之处,手中黄杨木梳往发髻上一插,佩剑飞鞘而出,凌空一划,山石崩裂,树木摧折,剑气一路斩至林外:“谁敢犯我鸳鸯冢!”
“冢”字随剑势威压在埋伏者的靴前一厘堪堪停驻,而一厘外草皮平削,飞起的根茎迷人双眼。有人耐不住,动了动脚尖,往后撤了半步。
一手威吓后,姑萼携剑归来,强行将楼西嘉从几人手下夺去,随即单手背负,落出剑气画出一线,扬长而去:“未得我令,擅入者死。”
白少缺狞笑一声,压根儿不当回事儿,提刀跨线而过。
“姬哥哥,娢章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谢叙还没从方才姑萼那一手缓过劲儿来,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了。
司夫人望了望姬洛,后者无奈摊手,巧舌在此刻失了用处,显得捉襟见肘:“他可未必听我的,我能管住他才见鬼了。”毕竟,白少缺这样不循章法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想做”和“不想做”,没有“应该”和“不应该”。
作者有话要说: 楼西嘉回来了唔
第135章
楼西嘉醒在清泉洞中,滴答落水声从高往低络绎不绝。山间清寒,她拢了拢衣衫,勉强挨住寒意。
腰上的伤已经被白绸缠裹住止了血,撕裂的痛感慢慢蔓延,久难消散,她试着盘膝调息,竟意外发现体内内力淳厚,往日那不消的内伤,已然彻底痊愈。
“大师父?”楼西嘉喃喃一声,扶壁站起,后知后觉手中空无一物,当即一个激灵冷汗直冒:她的血玉呢?
混沌的记忆里似乎有一道红影挤了出来,一阵刀剑相碰的金石之音后,停顿在那个脱力的拥抱上。
楼西嘉抬起手指,似乎还能嗅到白少缺身上的绮罗香。她不由想:白少缺怎么会在鸳鸯冢?难道我不辞而别,他连天都教也不要了?可那场荒唐的婚事,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昂哥哥才会举办?
这些日子以来,她终于彻底接受了师昂的死,释怀又看淡了一切,不愿再祸害旁人,可怎地这孽缘却绕也绕不开?
“砰——”一只山果砸在她脚边,楼西嘉蹲身捡起,朝洞外张望,在石头缝前瞥见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冲她挥了挥爪子。
那是姑萼饲养聊以安慰的宠物。
楼西嘉走过去想顺顺它的毛,那狐狸却缩头躲了躲。楼西嘉当即将果子叼在嘴里,两手将它给捞了回来,先拍了拍它的脑袋,佯装生气,随后把狐狸放在地上,伸腿踢了一脚,将它赶了出去:“臭狐狸,连我都不识得了。”
小狐狸在洞外转了两圈,又奔了进来,在楼西嘉脚下蹭了蹭,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楼西嘉失笑,两口吃完果子,将果核随手一甩,拍拍手道:“好了,我知道大师父生气了,所以你才不敢接近我,每次都这样,真是只势利的小狐狸。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可好?”
楼西嘉一松手,白狐跑了出去,一路穿过山石缝隙里清爽的竹道,走进五彩斑斓的洞中雅居。
鸳鸯冢内居所并非建在墓中,却也不似一般农家屋舍,而是依天然成型的怪石溶洞,就着地势修筑,远一处凸石头上搭了雅座,有妆奁妆台,能与脚下湖泊相照;近一处两山细缝处落下清辉,将好照在一处琴台,再往里,寝卧之地凿石落月,便洒银芒相对床头。
其实不用小狐狸领路,楼西嘉也能估摸出姑萼的位置。早年姑萼还时常于剑台练剑,琴台观月,树下喝酒,溪涧照影,但随着年岁愈大,武功已至瓶颈,且一人落拓无相伴,姑萼除了醉酒,便只剩下整日整日酣然长眠。
楼西嘉轻轻打起帘子,榻上的美人阖眼安睡,明光落于脸上生辉,仿若一尊无欲无求的玉石神像。
“大师父。”
姑萼睁开眼,“嗯”了一声,翻侧过身子背对着她,素来是没好话的:“谢过就不必了,鸳鸯冢内一切皆归属于我,换作阿猫阿狗我也会救的,呵,何况,你要是死了,还得跟楼括交待。麻烦!”
她说这话时,却偷偷拿余光往后越过肩膀,冷冷瞥了一眼:“回清泉洞养伤,这些日子你就别想出去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待着。”
“大师父!”楼西嘉急了,猛咳两声:“我从蜀中归来,在蜀南竹海外遭到伏击,您知道的,此玉义父他从不离身,人在玉在。他现在出事了,我如何能在这儿安然寝卧?”
“休要再辩,此事我自有定夺!”姑萼撩了撩头发,语气骤然冷下。
楼括是她挚友,可她不说主动询问缘由,便连心急火燎也无,这和见死不救有何区别?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楼西嘉不信她当真铁石心肠,咬牙退后半步,伏首跪下,作叩头状稽首大拜,久久不起:“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