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已渡过沼泽中心,再行一阵便可歇口气。然而子时一过,四野里起了呜咽,断断续续,如人声又如兽叫,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快看!”姬洛夜视好,看见水凼处有一片衣角,摘叶一拨,翻出来一条绶带,是当初谢叙派郡守府上的人前往宁州时所持印信的绑带。
关拜月和庄柯对视一眼,心知那批人便是折损在此地,不由心上悬起大石,屏息往前又过了两棵树,还能见腐烂的尸首陷在水里头,皮肉尽了的白骨上有点点黑斑。
“水里好像有东西!”庄柯喊了一声,细长的声音在林子里荡了足足九声才绝。
入耳又是一声呜咽,关拜月闻言低头去看,背上似乎被什么拍了一下,他身子本就虚,直愣愣往下栽。
“小心!”
姬洛伸手去捞没捞住,迅速飞身扑去,拿双腿在藤蔓上一钩,这才抱住关拜月的腰来了个倒挂金钩,险险停住。
庄柯怀中掏出药粉泼洒出去:“不要被那些虫子咬到!快上来!”说着,他将藤蔓拨开,退到一棵老槐树上,给两人留足位置,待姬洛趁势而起。
然而两个人毕竟沉重,那树藤禁不住拉扯,竟突然从中间折断,两人咕噜噜直往下落。
“姬洛!老关!”
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刺激……
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92章
南疆古树上垂落的藤蔓生出短须,一层层堆叠在一起,当夜雾涌动时,打树冠往下看,借着火石星光,无法辨物,只觉得有巨大的蜃兽潜伏在水里吐息。
“嘿喂——”
庄柯挤在三道树杈的中间,拿青藤缠住自己的腰身,匍匐在枝干上拉拽摇晃周围的触须,操着嗓子喊了一声。下头没有半点回响,倒是顶上晴天,有几只沼泽鹄盘旋哀嚎。
不是姬洛不想回应,而是他根本无法分出心思开口。
关拜月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膝头,如果再落下一尺,人就要陷入泥潭中。低头下望不过三尺的距离,泡过水的泥中不断有气泡鼓动,像炉上醅着的水烧滚了似的,可夜里气温明明低到令人汗毛倒竖。再多看两眼,还能瞧见珊瑚珠般诡异的蛇瞳,一大片黑云似的,正吐着信子等待猎物。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夜里与星宿呼应,姬洛功力最盛,刹那间便将‘天演经极术’在体内演过一遍,内劲从丹田气海涌上百汇神庭,再灌入四肢百骸,最后结入指尖。
他心想:若是此刻能有一柄飞刀。
而后心念所至,脑中复盘了跌落前的沼泽潭地势,他心头一急,手指挥出,如燕素仪当初大战庾明真时所使的‘玄命游丝’一般,化无物于有物,或可比拟那传说中‘无剑胜有剑’,当真结出一柄无形飞刀,斩断了右上方的一根藤蔓。
庄柯眼见寒光一落,藤蔓被齐整割开,他虽不以武功见长,但从这一手功夫里也能推出个七八分意图,当即挥手一捞拽住另一头,并且使出吃奶力往上提了两下。
姬洛知他已配合得当,当即撒开另一只手去拍了拍大腿,关拜月从迷糊中醒过神来,两人心照不宣将手掌交合。
“走!”姬洛喊了一声,贯穿整个深林。
火石电光间,底下的水蛇也都意识到到嘴的鸭子飞了,纷纷跟着关拜月的靴底飞起,张口咬来,一条接着一条。
关拜月痛嘶一声,一双腿瞬间便因毒液而麻木。
姬洛促声喊了两句“火石”,情急之下,关拜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怀里能炸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而另一头,力量加重,庄柯知道那头挂着的人已经松了手,连忙往上加力,拖过五尺藤蔓后实在施力不开,再无法径自往上提出两个人,当即两脚叉开骑在比碗口还粗的横枝上,稳住下盘倾注内力要往前荡。
“庄柯,别纵向荡,甩流星锤!”两人借力飞起,如秋千般直达最高处,眼看着要如摆子那样又跌回最下方,落入蛇口,关拜月忙向上蓄力大喊。
庄柯这会子听清人说话了,把藤蔓在小臂上缠绕了四五圈,一路推到背抵住粗壮的树干,低头见那最后一转已把肌肤压出血红,扔不敢放手,双手协力环向,欲要抡成个满月圆:“想我庄柯和毒打了一辈子交道,人畜趋避,竟也有舍命陪君子的一天!”
“起!”
在关拜月靴子沾水的最后一刻,姬洛丹田提气,从庄柯甩开的弧度下奋力飞起,终于抓住了最近的一根藤条,拼着脱臼的可能,把左手提着的人往上一扬。庄柯扔掉手上没用的藤蔓,双手逮住关拜月的脚。
三人退到老槐树上,然而却一口气也不可松懈,水蛇上不来,但不代表这片沼泽里没有别的东西。一时间,只听得密密麻麻的嗡声,有细小的黑虫从底下翻出来,爬过水蛇的头顶,不停朝树干涌来。
“快帮他把蛇毒清出来,我们在这里坚持不了太久。”姬洛说完,将关拜月推到庄柯怀中,自己往下跳了一层腾出空间,一掌接一掌用掌风扫荡。
庄柯低头吸蛇毒,不忘了把身上的各类药粉从竹篓子里取出扔给姬洛,姬洛轰下一大半毒虫,双手顿觉乏力,歇了一口气却发现虫子死而不僵,又纷纷调头重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庄柯替关拜月上药包扎,后者皱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