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没有想到,容真真已经暂时放弃了继承权。
&ldo;如果我没有记错,守志之妇女能为亡夫代立嗣子,且立嗣权优于其余亲族。&rdo;
赵太太听了,几乎忍不住讥笑,她绵里藏针道:&ldo;老大媳妇这回不改嫁了?&rdo;
语调虽然柔和,可里面的嘲讽却一点也不轻,潘二娘脸臊得通红,羞耻得又要落泪了。
容真真温声道:&ldo;您守寡这么多年,不也没改嫁吗?&rdo;
&ldo;我一生坚贞,怎么可能改嫁。&rdo;赵太太还颇有些自傲。
&ldo;哦,那我记错了,原来您之前没跟过别人啊。&rdo;
赵太太脸一下子就黑了,她原先是被养在外头的外室,出身是隐痛,这些年来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个,不过容真真可不管她的面子。
赵志强硬把话题拐回来:&ldo;就算要立嗣子,依亲缘关系,也该立阿明。&rdo;
立他的儿子为嗣子,跟把家产白送到他手上有什么区别?
容真真道:&ldo;可我娘不愿意,依法来讲,意愿高于亲缘,只要是同宗昭穆相当之人,都可以立为嗣子。&rdo;
赵志感到不妙,他收起轻视之心,利眼似箭般射向潘二娘,想逼迫她屈服:&ldo;大嫂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不插手这件事,我还能一副嫁妆好好将你发嫁了,若是你执迷不悟,可别怪我不客气。&rdo;
潘二娘心里又乱又怕,可握着女儿的手,她又鼓起了勇气,福姐儿这么一个孩子,都能在这群饿狼中努力维护娘俩的权益,她一个当娘的难道还能拖后腿吗?
她说:&ldo;福姐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rdo;
容真真转而面向族长,他正很有仪态的喝着茶,状似智珠在握,对场上的交锋了然于胸,其实压根没看明白,但他作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倒让人以为他有多高的智慧,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
当发现容真真看着自己时,他还在心里嘀咕:看我做甚,这是吵出结果了?
&ldo;请立叔公家的堂兄为嗣!&rdo;
等等,叔公?这不是在叫我吗?要立我孙子为嗣?
赵族长迷迷糊糊琢磨半天,才有些明白。
赵志慌忙喝道:&ldo;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你叔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怎么可能做你爹的嗣子?&rdo;
的确,赵族长三十多才生下赵建这么一个儿子,赵建又年近四十才有了赵礼,两代单传,千顷地里的独苗,金贵得很。
赵族长如今寿至七八十,老得糊涂了,听赵志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道理。
容真真看着他面上的动摇,心下不由有些气愤:送上门的钱财,还得她这个送钱的人帮着放进钱袋!
她气得抑郁不已,恨不得呕出两碗血来。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不甘,她强压着火气道:&ldo;堂兄难道还不能兼祧吗?&rdo;
这都把肥肉喂到嘴边了,赵族长才明白过来,他一下子就激动了,险些端不住德高望重的范,这可是好大一笔意外之财!
他捋胡须的手都在颤抖,老人家血压高升,眼前一阵发黑,容真真看着他的模样,都怕他喜得过了头,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好在赵族长最终还是稳住了,不管心里如何激动,面上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样,四平八稳的说:&ldo;这么办也不是不成,我大堂侄也确实要有个后来继承香火。&rdo;
赵志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老东西是对那笔横财动了心,心中不由生出一千个一万个恼恨,他转而挑拨坐在两侧装聋作哑的族老们:&ldo;咱们先前不是商量好了,大哥的遗产怎么能让外人处置?不该由我来继承五分,剩下五分为大哥积阴德,捐给族里?&rdo;
他直接将要捐的两分提到五分,想依此让族老为他说话。
可他没想到的是,赵族长再如何也是当了几十年族长的人,在族中还是很有威信的,再加上他这个族长的位置还是他爹传下来的,在宗族中已是根深蒂固,族老们几乎个个都与他有更深的利益牵扯,就是没有牵扯的人,也不愿站出来,谁敢得罪他?
反而有一个族老说:&ldo;你大嫂怎么能算外人?这寡妇立嗣,自古有之,至于捐给族里的钱,自然是让你大哥延续香火更重要,难道族人们都是看重钱财的不孝不悌之辈吗?&rdo;
&ldo;对啊,若你真有心,大可随心意捐自己的钱,何必拿你大哥的遗产做人情?&rdo;
赵志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无用了,他想起为解决赵朋徒弟花的那些钱,还有这些日子为换取族长和族老的支持,顿顿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他们竟翻脸不认人!
这帮老东西!
于是赵族长的孙子赵礼就定为了嗣子,赵族长平白得了这么一注财,心情舒畅,对容真真的诸多要求也很爽快的答应了。
从今往后,潘二娘是赵礼的母亲,也该受他供养,而容真真作为他的妹妹,可以拿学费生活费到成年,出嫁的时候还能拿一笔嫁妆。
当然,说是这么说,具体执行起来就不一定了,看赵族长爱财爱得连心肝都丢了,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那赵礼的品性也很堪忧。
然而容真真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替她爹立这么一个嗣子,如今这样只是缓兵之策,她母亲势弱,她也年幼,连律法都保障不了她们的权利,这么做也不过为了能稍稍缓口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