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真点点头,问道:&ldo;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出门?&rdo;
&ldo;我打算去燕京找工作。&rdo;梅双避重就轻的说。
&ldo;找工作?你现在不在昌隆航运做事了吗?&rdo;
&ldo;我早就不在那儿了。&rdo;梅双显得有点吃惊,&ldo;你不知道吗?昌隆航运早就没了,现在倒有个昌隆商号。&rdo;
昌隆航运再家大业大,也有争不过的主儿,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竟能被几家洋人开办的航运公司挤兑得没法立足呢?
席家眼见得航运公司实在没法子开下去了,就只好转行开了百货公司,当然,也不只是百货公司,还有面粉厂,服装厂之类的,可以直接为百货公司提供货源。
昌隆二字,依然是平京响当当的招牌,可跟从前比起来,就实在差得太远了。
梅双说:&ldo;你是不知道,先前席二小姐嫁给了候家的公子,本盼着夫家能摆平日法两家航运公司施加的压力,谁知道她丈夫不仅不中用,还自个儿投靠了洋鬼子,险些把二小姐的娘家给卖了,二小姐一气之下离了婚,把孩子也带回了娘家,现在的昌隆商号,就是她跟席大少一块儿办起来的。&rdo;
&ldo;所以说啊……&rdo;梅双总结道,&ldo;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与其盼着他们能顶用,还不如自己立起来。&rdo;
秦慕听见她这样说,微笑着不说话,但梅双却自己意识到了不妥,连忙道:&ldo;我不是在说你,你可千万别误会,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感情,自然跟别人不一般。&rdo;
她调侃容真真:&ldo;先前我就说你和秦助理之间必定有猫腻,你还不承认,说你们是什么朋友,哪有朋友天天一起上下班的,如今可不是露馅儿了?&rdo;
容真真有点羞,她很想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转而把火烧到梅双身上去,&ldo;你先前不是说你娘要给你相亲吗?这都过了两年了,不知是嫁了呢,还是没嫁呢?&rdo;
她这么一问,梅双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很明显的心虚之色,她避开容真真的目光,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ldo;你这么心虚做什么?&rdo;容真真狐疑道,&ldo;我难道问了什么不该问的?&rdo;
梅双的眼珠不安的动了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底气不足的说:&ldo;我正是因为这个事情,才逃了出来。&rdo;
逃?!
容真真十分震惊,&ldo;你是从家里逃出来的?&rdo;
梅双点了点头,显得十分苦恼,&ldo;我也不想逃的,可我要是不逃,就得被我爹娘按着头嫁人,我才不干呢,嫁了人,就不能再出来工作了,只能待在后院,所有花用都要从丈夫手里拿,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岂不受气?&rdo;
&ldo;你爹娘知不知道你逃了?&rdo;容真真急切道。
&ldo;当然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我哪里走得掉?我骗他们说是去南城探望姑母,才走出那扇门。&rdo;
容真真蹙着眉,&ldo;可你这样偷偷走了,他们不知道你的动向,会担心的。&rdo;
&ldo;没事没事,我都想好了。&rdo;梅双的眼睛亮晶晶的,显露出几分狡黠,&ldo;等我到了燕京,再拍份电报回去,叫他们知道我在外头平平安安的,只要不留地址,谁能找得到我?&rdo;
&ldo;你就没同家人好好谈谈吗?&rdo;
梅双撇撇嘴,&ldo;我怎么没谈?我当然谈了,要不是谈失败了,我也不至于自己跑出来。&rdo;
她冷笑一声,&ldo;要说长辈们思想老派也就算了,亏得跟我相亲的那位还是个留了洋的公子哥,既想找个知书达理的新式女子,又要我温柔贤惠,安安心心的给他打理后院,最好再生两个大胖儿子,真是什么便宜都占完了。&rdo;
&ldo;我跟他说婚后要出去做事,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在长辈们面前却一个字也不敢提,只叫他们来为难我,忒不像样了些,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怕我婚后去工作,叫人说他养不起老婆,面子上不好看,我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会和这种人结婚?&rdo;
容真真叹息道:&ldo;你胆子可真大。&rdo;
梅双虽然跑了出来,可她此前也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现在心里也慌得很,她嘟嘟囔囔道:&ldo;我也不想逃家的,可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明心先生曾说,一个人应该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也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rdo;
明心先生。
容真真心中一惊,这个名字……
梅双掏出一沓裁剪好的报纸,是按每一期的顺序装订的,集成了厚厚的一本册子。
她兴奋的说:&ldo;明心先生是我最敬佩的作者,她是一个非常有才华,有见识的人,你真该去看看她写的小说,既有趣又很有道理,我正是看了她的文章,才下定决心离家的。&rdo;
容真真僵着脸,看着她手里裁剪的整整齐齐的报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心二字正是她的笔名,她这个笔名没有费心隐瞒,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在觉报上发表了很多文章,但普通的读者却只知道这个笔名,而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听着梅双滔滔不绝的夸赞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明心,只觉得有些尴尬,可尴尬之余,又有一些欣慰:原来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自己写的文字,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