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要是还晕的话,下午再让医生给你照张片子看看。”聂平川盯着他包成粽子的大脑袋瞧了一会儿,并不是很放心。
“舅舅。”聂金宸轻轻叫了他一声,开口问道,“你在天津有女人了?”
“嗯?”
“我上次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女人穿的鞋子。”
“我倒也不是个和尚,寂寞的时候也贪风月,找个贴心的女人陪一陪会好很多。”聂平川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阿宸,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动别的心思,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一个人回去也行。”
舅俩大闹了这么一场,聂平川也累了。聂金宸终归有自己的想法,他做不了这孩子的主,倒不如索性放手互相成全。
“那你呢,你不走?”聂金宸跟他错开目光,无处安放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放在角落里的开水瓶,嗓子里有气无力地闷出了一声哼。
“我吗?”
聂平川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叼着烟嘴冲他无声地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聂金宸心里慌了。
他的本意是劝聂平川跟自己一起回云南,才故意说出许多不情愿的气话去堵他。
而如今聂平川当真松了口,却只让他一个人离开,并没有跟在后面撤退的意思,这就跟自己预期的目的相互违背了。
他跟聂平川待在天津住不惯,可没了聂平川的云南,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尽管他们的身体里不是血脉相连的亲骨肉,但聂平川数十年如一日的教养恩情,早就在他心里建立起了如兄如父的羁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舅俩在骨子里早就融合成了相亲相近的一家人。
“舅舅,我不走了。”聂金宸到底是舍不得这位“父兄”,于是单方面跟他进行了妥协。
“想好了再说。”聂平川坐在椅子上剥了一个大橘子,自己先试吃了两瓣,然后把剩下的甘甜橘瓣送到聂金宸嘴边,无可奈何道,“你这孩子性的大脾气,时好时坏,可叫人受罪。”
聂金宸微侧着僵硬的脖子,用舌头把橘瓣卷到嘴里,嚼出了一口清鲜的甜味。他心中释然道,还用想什么呢,舅舅一直以来对自己这样好,他是狠不来心抛下亲人独自回家的。
陆流云自从聚餐那天被老徐打趣后,开始有事没事上门纠缠周衡西,美名其曰“性格磨合”,实则打着温养感情的幌子,让大腹黑陪自己吃喝玩乐。
“反正你到大学当讲师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嘛,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不利于少年人的身心健康发展。”
陆流云振振有词地替周衡西拿了主意,甚至适当牺牲了一点色相喂饱了大腹黑,把自己话里那句“身心健康”,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身心愉悦”。
这天,他撺掇着周衡西跟自己去法国人开的洋装店定制行头。陆流云挑着一根手指点在图册上,跟店员比划了好一阵,从平常出客的西服订到年前的冬装,做工一水儿按照巴黎当下流行的花样来,然而挑的却都不是保暖的款式。
他这一颗爱漂亮的心,发作起来常常不分时节,饶是外面天寒地冻也经不住他凌驾于冷热上空起手倒腾。
周衡西从附近的衣架上,捞起一顶深茶色的薄呢帽,拿在手里轻轻折了折边角后,把它倒扣在陆流云的头上,含笑说道,“这个好。”
软茸茸的薄呢帽戴在面前这人的小脑瓜上,尺寸看着刚刚好。陆流云站在穿衣镜前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帽顶上居然还缝了一窄圈麂皮带子,款式是真真儿的洋气。
东西是挺好,可不知为何,陆流云总觉得瞧着有些别扭,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于是他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捏着帽沿一翻转,这才发现了藏在折褶里的小珍珠夹子,紧紧钉在薄呢帽的后面,并且还是个蝴蝶结的形状。
周衡西居然给自己戴了一顶女式的帽子!
“好啊,你把我当小娘们儿装弄呢。”
陆流云把帽子扔进他怀里,高叉着手臂要去揪抓大腹黑,“让我看看你这身画皮下面藏着什么好胚子,怎么这么损!”
周衡西轻轻巧巧地侧身一躲,把怀里的帽子重新放到衣架上,富有深意地扫了一眼陆流云鲜润的嘴唇,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比她们好看。”
“你这坏家伙,犯了浑还要贫嘴饶舌,可见真是脸皮厚极。”陆流云不买他的账,抄着袖子就欲追上来张牙舞爪。
“小三爷,这店里头还有其他人,不经你闹。”周衡西钳住他的两只小爪子,把人连箍带提地带进拐角的更衣室里,不由分说地拉上了门帘。
“现在好了,这儿没其他人能看见,你想怎么闹都行。”周衡西暧昧地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流云捂着耳朵红了脸,细如蚊蚋得吐出四个字,“居心龌龊。”
“却之不恭。”周衡西嘴边噙了笑,伸出纤长的食指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更衣室的面积不大,此刻容纳了两个高挑的少年郎,显得颇有些局促。周衡西看陆流云站得不自在,便抬起他的一条长腿环在自己的腰上,空着的另一只手贴心地枕在他的脑后。
外面传来人群走动的脚步声,陆流云看周衡西扫过来的目光灼热,像是盯着一块肥美的羊排,正在思考该从何处下口,不经内心惴惴道,“咱们,快一点吧,外面到处有人走来走去的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