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近了黎雪梨才意识到,哑叔身上的酒味十分浓郁,他此刻下颌线紧绷,在她眼中简直就像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哑叔,你这是虐待!你这是家庭暴力,是犯法的!我不允许你再伤害他!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爸爸!”黎雪梨张开双臂挡在宋衍面前,她胸膛震颤着,企图用言语恐吓住眼前这个施暴者,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她是黎雪梨,是班长,是红河村村长的女儿,是红河村没人敢惹的小霸王。“黎雪梨,你回家去!”宋衍在看清黎雪梨的瞬间就试图站起身,可他跪的时间太久了,膝盖早已没了知觉,身体瘫软地倒向一边,却还在低吼,“黎雪梨你快走!别管我!”黎雪梨亲眼看着平日里一副和蔼模样的哑叔面目狰狞地抄起了地上的凳子,在她眼前高高扬起,神色宛如索命罗刹。她下意识躲避着转过身,护住了眼前的宋衍。脑后传来剧痛,疼得黎雪梨当下就哭了出来,而宋衍虽然用右手护住了黎雪梨,但没能挡下伤害,小臂传来蚀骨的钝痛。木质的椅子四分五裂,哑叔沉默地抄起一根椅子腿,像个疯子一样在黑暗中挥舞着,抽向眼前的亲生儿子。宋衍慌张地把黎雪梨往身后推,又趴在地上撑着没知觉的膝盖直起身:“爸,你打我,让她走,求你了!她是黎雪梨,爸!她是黎叔的女儿!爸,我求你了让她走!”黎雪梨蜷缩在宋衍身后,被疼痛哭红了眼。她在红河村横行霸道了十四年,我的出生,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黎瑰意的直播在质问声中掐断了。周扬收起了举了半天的手机,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声音嘶哑:“宋哥……没想到你和瑰意姐还有这样的故事……宋哥,你少喝一点,瑰意姐不是让你乖乖等她吗?现在大家都知道真相了,你是无辜的你是受害者!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宋衍不胜酒力,喝了几罐啤酒就全身通红,他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有在重新灌进啤酒的时候才能再淌出几滴。黎雪梨眼中的世界总是格外迷人。她纯粹、坦荡,即使受到了莫名的伤害,也从来不去想在汹涌的波涛之下,究竟是怎样邪恶的东西在暗中推波助澜。他宋衍是受害者吗?不见得吧。他是恶的延续,是带着深沉的罪孽活下来的囚犯,他身上带着生了锈的沉年镣铐,日日将他压得无法呼吸。而他体内与生俱来的劣质基因,竟然靠着小聪明哄骗到了黎雪梨片刻的爱情。真是荒唐至极。凌晨三点半。黎瑰意匆忙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宋衍抱着膝盖蜷缩在她家门口,边上放了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是十几个空啤酒罐。周扬听见了电梯声响,穿着拖鞋从对门开着的房门中迎面走来:“瑰意姐!你换密码了我们进不去!宋哥非要坐在这儿等你我怎么都劝不住……”黎瑰意错愕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宋衍,他不仅没有乖乖地等自己,而是坐在她家门口,竟然还喝闷酒。“小周,今天太晚了,你快进房间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周扬应了一声:“那有事你叫我。”对面的房门关上,黎瑰意弯着腰摸了摸宋衍的头发:“宋衍,你不乖啊……就这么点事儿,我直播的时候都说明白了。会有人站在你这边的,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宋衍,你听见了吗?”宋衍的额头抵在腿上,微微抬了起来,却没敢看黎瑰意剪短的发,他说话有些不清楚,带着酒后特有的顿感:“黎雪梨。我有话要说,跟你说。”黎瑰意干脆坐在了他身边,垂头靠着他的肩膀,拉他的手:“那我们进屋说好不好?我有点累了,我们躺在床上聊行吗?”“……好。”他虚扶着门站起身,又从地上捡起便利店的袋子打了个结拎在手里,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黎瑰意开门。黎瑰意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输了密码。都喝成这样了,整个人像个红苹果,竟然还没忘记收拾垃圾,太乖了。简单的洗漱后,黎瑰意和宋衍一起躺在床上,侧身望着彼此。也许是肾上腺素分泌的太过旺盛,已经凌晨四点了,黎瑰意虽然浑身都泛着酸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宋衍伸手摸她参差不齐的发尾,眼睛湿淋淋的,双眼皮因为哭泣又多出来几层,脸依旧红的不行。“你想说什么?”黎瑰意抚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望着他。“头发没了。”宋衍没醒酒,话语依旧有些顿感,“是因为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