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年她拒了寿王,就算是陪她粉身碎骨,共赴黄泉又如何?他多想狠狠把她拥入怀里问个清楚,当年为何那般愚弄他!
一声惊雷,天飘起细雨,春夜的雨痴缠悱恻,他就那样站着,淋着,仿佛这雨浇透心里无尽的思念芽苗,任它悄然生出藤蔓,蜿蜒疯长。
廷牧不敢离他太近,自当年主子大病痊愈,人就换了性子一般,喜怒无常,手段也越发狠戾,若说以前是人人见了都害怕的阎王爷,如今就是佛经里常说的恶鬼,连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怕的想打哆嗦。
主子淋雨,他就跟着淋,也不敢过去催一催。
天初晓,雨停,梨花开了一树。
冯玄畅总算挪了步子,仿佛才睡醒,廷牧怯怯跟在后头,瞧那肃杀的背影子,更不敢上前去搭腔。
堤园,满树梨花下,简素的房里,允淑躺床上直咳嗽,高烧的缘故她满面通红,奈奈不停的拿凉帕子给她降温。
沈念给她施针散热,又灌了汤药,个把时辰见了药效,允淑睁眼恍惚以为烧糊涂了,出现幻觉,忙唤奈奈。
“奈奈,我病的糊涂了,像是见着沈御医了。”
奈奈过来握她的手,喜极而泣,“主子,您可是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净胡出主意,叫您遭了大罪。您醒了才好,若醒不过来,奴婢就准备三尺白绫,以死谢罪了。”她擦擦眼角,又回,“确然是沈御医不是幻觉,王爷着沈御医来给主子您治病了。”
允淑不能置信,拔高了音节,“天爷,我这辈子还能活着再见到熟人,是大限将至了罢?”
奈奈哭,“主子快别胡说八道的,您只是受凉起了烧,哪有什么大限将至。”
她勉强攒个笑,“我恍惚听见昨晚上下雨了,你可给咱们小苗圃里挖通水的道儿了?别回头把苗子淹了。”
沈念叹气,“你清醒了倒不记挂别的,那苗圃里的苗子比得上他还重要?”
她侧头,“顶重要的。二姐姐还好么?”
沈念回说好,“日日挂念着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的,成日念念叨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忙岔了话,“奈奈,你去把咱们埋在地窖里的萝卜挖些给沈御医带着,眼下开春二三月的天,想吃新鲜的不好找了,咱们地窖里那些都还新鲜着呢。”
奈奈连忙答应着,拿了木耒转头就出去了。
她垂眼,轻声问沈念,“这几年他好么?我被关在这里听不到外头的事儿。”
沈念叹气,“哪里能好?知道你进了寿王府,回去就大病一场,廷牧唤我去的时候,人就剩半条命了。足足病了整月,等人好了也清减了,瘦的撑不起衣裳来。还被你气的够呛,差点想不开。”
“我哪里敢气他的?”允淑咳嗦一声,分辨,“那时候难,李大人和崔姑姑都说,得罪了寿王爷,他就是个死,我承他错爱,如何忍心看他那样的人为我再经历一次磨难?”
“还有这事儿?修葺竟捂的如此严实,从未说过这桩。不过你送玄畅好些东西来着,我听说他本以为你送他那些物件是独一份只给他的,后来也不知他从哪晓得,已故的高中侍也有双鞋子和大带,就连小七公公也有双麻履。”沈念望着她,“你针线活计真是好的不得了,怎么这么想不开去了尚仪署?我看合该去尚衣局才是。”
她想想,是不假,却辩驳道,“小七只有一双鞋罢了,内官老爷只有一条大带和一双鞋,你看,我足足送了他一条大带,一条蔽膝,两双鞋,可见他在我心里,位置是更重要一些的。”
沈念:……
两人一时沉默,允淑望着帐顶,踌躇着问沈念,“我在这里虽什么也探听不着,可还是听过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的。他娶亲了么?听说身边跟着个六岁的孩子。”
沈念说没有的事儿,是言青和弟媳的孩子,也是小七公公亲姐姐的孩子。
她回说哦,也不再说话了。
奈奈扛着半袋子萝卜回来,巧了碰上一早儿就来看允淑的寿王,她忙跪下来请安,寿王摆摆手,“起吧,你家主子身子可好些了?”
奈奈起身回话,“沈御医施了针,人是醒过来了,只是高烧还未退。”
寿王额首,“本王去看看她。”
这许多年,他也是头一回来瞧允淑,进门,就见床上躺着的人身姿妙曼,前凸后翘的,挠的他心里一痒,心道,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坯子。
沈念见他进来,起身揖礼。
他略过沈念到床前坐下,望着双颊绯红的允淑,身上一阵燥意,强压了压,关切道:“庶妃身子可轻快些了么?”
允淑躺那点点头,“奴婢身子轻快多了,劳烦寿王爷惦记着。”
什么庶妃,她不过是个人质罢了,还能得寿王关切,是因着还能拿来威胁冯玄畅,只是这么多年了,她这个人质还能发挥多点作用,已经不好说了。
她也懒得同寿王演什么夫妻情深的戏码,称呼上越是疏远越好。
寿王也不在意,关照她好好养病,等病好了,过些日子寿王妃进宫给皇后请安,正好让她也跟着去透透气。
她心里翻个白眼,感慨大尾巴狼居然会突然有良心发现的一天?让她进宫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奴婢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还是别给寿王妃拖后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