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内书堂,她也没瞧见廷牧,倒是遇着小七了,便驻足嘱咐几句,说若是掌印回来瞧不见她,就说她去徕颐殿见大娘娘了,用不上担心。
小七看看虾腰在前边领路的小黄门,也没说什么,转而给她福福身,道生喏。
徕颐殿地势偏,紧挨着北海子了,光是在路上走,过夹道出来内宫,就走了足足一个钟。
到了门口,小黄门在停下来,给她躬身,笑,“大人请罢,大娘娘等着您多时了。”
她谢过小黄门,提步进殿里头来,屋里燃着香,烟雾缭绕的。
大娘娘佛偈念得好,多少年了,小佛堂从内宫挪到外宫来,眼下人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佛龛里镀过金的佛像,念念有词儿的。
她寻个靠边儿的位置站着,也不敢扰了大娘娘礼佛。
说起来也是怪事儿,先帝沉迷道学,大娘娘却吃斋念佛,两口子都不是一条道儿上的,怪不得生前感情不和,也说不上什么话儿。
大娘娘佛偈念了些时候,才扐下佛珠子,抬手扶着使唤大宫女的胳膊起来。
使唤宫女似是说了两句话,大娘娘点点头,慈眉善目的笑,转过身来看允淑,和和气气地问她,“你侯着有些时候了?哀家本想着如今住的地方离内宫远,路上得走许久,没想你来的这样快,倒是叫你多等了。快些,”她转而吩咐女使,“给掌印夫人赐座罢。”
允淑谢过赐座,端端正正坐下来,蕴了笑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娘娘也坐下来,撇撇茶沫子,同她话家常,“这宫里头闲,哀家也就只能叫你和双喜回来说说话,哀家还记得,当初你字儿写的好,老祖宗一眼就看中了,指明要你到掌执文书殿当值,那时候你还小呢,”她兰花指一翘,比划一下,“才这么高,女官里头,个子是最矮的。”
允淑忙起身揖礼,“都是老祖宗和大娘娘厚爱,臣是得着恩典了。”
大娘娘摆摆手,“你是有才气的,不然也不能位极人臣受官家重视,坐着罢,搁我跟前用不着这样自谦客套。这人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瞧,当初寿王来求娶你,哀家体念你在宫里当值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结果寿王糊涂,最后竟然做出谋逆这样不忠不义不孝的事儿来,真叫哀家心痛。”
这话儿她觉得自己插不上嘴,寿王是要管大娘娘叫母后的,母亲说儿子的不是,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她跟着说就不成了,到底她之前是寿王的庶妃,担着名头,外头人不知道,大娘娘是知道的,现如今寿王没了,她却跟了当朝的掌印大太监,为避讳就更不能在大娘娘跟前多嘴多舌。
大娘娘见她坐在那儿没接话,微不可见的皱皱眉,搁下茶盏子抬眼一瞥,凉笑,“到底你也是做了七八年寿王庶妃的,怎么对寿王冷冷淡淡?本来寿王谋逆,你是他庶妃,也该一起获罪的,厂臣仗着自己手里头有点权势,倒是把你藏起来了,该着你命大,哀家也不是说盼着你陪葬的,就是觉着寿王当年那样切切求你,也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连你一滴眼泪都没赚着。”
大娘娘什么意思,允淑猜不出来,不过指定不是真为了来找她闲话家常,这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一通说辞,指定还有后话呢,她起来揖揖礼,叹着气道:“大娘娘有所不知,寿王爷当年虽说是切切求了臣去,可七八年也未曾见上一面,臣自进了王府,就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寂寂过日子,王爷同臣大有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即便如此,身为女子,夫为妻纲,你也应三从四德,始终如一,只有王爷冷落你,断没有你始乱终弃的道理,你是尚仪署出来的女官,这些都不懂么?”
大娘娘语气里明显都是责难。
允淑心里有些委屈,可大娘娘一番话说出来,她倒是心里有数了,今儿果然不是来同她说话解闷的,也就不再辩驳,垂着脑袋应个是,“这都是臣的错,崔姑姑都是教习过的。”
大娘娘见她服了软,就着台阶下,嗯了声儿,叫她坐。
她才坐了,从外头窜进来只大白猫,跳到大娘娘膝头上,窝在那里睁大了蓝眼睛看她,冲她凶凶的喵了一声儿。
她心道,连畜生都知道人分三六九等呢,知道它主子高贵,是高高在上的大娘娘,仗着主子的势给她脸色看。
大娘娘捋捋大白猫银白的毛,脸上总算是有些喜色,“哀家不是说,你改嫁有错,可厂臣是个太监,若传出去说寿王庶妃跟了太监,好说不好听的,都说纸捂不住火,就是再隐秘,也保不住有人把你老底儿翻出来,到时候,于厂臣,于皇室,怕都是一桩丑事。”
允淑咽口吐沫,真想找个借口遁走,可眼下却只能坐在这儿老老实实听着。
她起身,跪下来行大礼,额头伏地,“臣愿听大娘娘教诲,大娘娘给臣指条道儿罢,臣不能让皇室背上污名,亦不能辜负厂臣一片情意,臣只恨自己不能劈成两半儿,两边都能有个好结果,求大娘娘给臣个明道儿。”
大娘娘哟一声,
第112章大娘娘知道
忙道:“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是在欺负你。快起来罢。”
允淑俯身继续跪着,“臣不敢,大娘娘还是让臣跪着罢。”
大娘娘捻捻佛珠子,套在手腕子上,眼梢是带着喜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