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几分钟前丛安所布置的两路人马正是前往了沈君浩所猜测的这两个地点。从整备室通往最近的这两类地点的路并不算太远,沿路也没有太多岔路,如果沈君浩如丛安以为的那样抢先一步到达这里,那么他确实有不小的可能性通过这两种方法中的一个逃离。
可惜的是,此时这两条路都已经不通了。更要命的是,丛安多半正以他最快的速度在周围的岔路上展开搜查,说不定中途会像刚才那样突然想回头再确认一回。
“最坏的情况,就要碰运气了。”沈君浩自言自语,“如果此时刚好是船刚好开到接近大陆或岛屿的地方,那么也可以试试……”
他说着,同时抬手轻轻敲了敲玻璃,眯起眼睛细听着指尖传来的回音。
“没用的,都是强化玻璃,子弹都打不穿。”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沈君浩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刚要摆出迎战的姿态,然而一只手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上衣,一甩。
只是单手的一甩,沈君浩感觉天翻地覆,回过神来已经头朝下脚朝上地摔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感觉让他差点昏了过去,然而他用力咬紧牙关方让自己的意识没有消失,同时顺势一个打滚再度从地上爬起,勉强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假面人’……”沈君浩呻吟道。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刚刚才见过的四个主持人中另外的一位,“假面人”菲克。他脸上挂着的面具眉头紧皱,仿佛被重重心事困扰着,然而他刚才这一下出手却是利落无比,若换成是别人,只怕单靠这一记突袭就能分出胜负了。
“可惜啊。”面具下的菲克叹了一口气,“如果刚才乖乖晕过去的话,大概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痛苦了。你真不幸。”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旁边跨出一步,调整了自己的站位。此时菲克正好把沈君浩堵在房间的角落里,他的站位准确地落在了房门和窗户的中间,堵死了沈君浩通过门窗逃离这里的可能性。唯一留空的一侧是他刚刚走出的暗门方向,然而沈君浩却不可能选择那边。
开玩笑,在一条狭小的没有出路的通道里和一个天生怪力的主持人玩猫鼠游戏?傻瓜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沈君浩缓慢活动着脖子,让一度接近中断的血液供应再度流回到大脑里。思考,他需要冷静的思考,此时一切的冲动都只会招致更糟的后果。要清醒,他不可能在正面战斗里赢过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连接下他的一招都困难,但要解决问题,并不一定只有武力。
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越过眼前的困境,一定有,一定……
“我就是想不出来啊。”
沈君浩忽然笑了,带着满口的血沫,顺便吐出一颗折断的牙齿。他忽然明白了,在菲克现身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
然而,决定也不等于结束。
他活动着双手,活动着肩膀,借着血腥味的刺激让自己的精神再度回到最适合战斗的状态,就连一度黯淡下去的双眼,此时也难得地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哦?有意思。”菲克的眼睛也亮了,“狗急跳墙的犯人我见过不少,但跳得这么有章法,这么不急不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输了就等于死,那么努力赢下来就可以了。”沈君浩淡淡地说,“反正最坏的结果都是那样,奋力一搏总好过束手就擒。”
菲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这么想,每个人都在面对死亡时想着倾尽所有拼死一搏。”他说,“但是心知徒劳的人和心怀希望的人,在面对死亡时的表现会截然不同,而你……”
他指着沈君浩:“是后者。”
沈君浩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在这一瞬间,菲克的话仿佛一柄利刃直接刺进了他的思绪里,在全神贯注的迎战情绪里硬生生挖出一块记忆的残渣。他忽然想起了陈治,想起了胡小妮,想起过往二十几年里结识的一切人与事。他还没有向陈治解释一切,还没有好好问过他为什么狠得下心害自己,他也还没见到胡小妮戒毒成功后的模样,还没有让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不甘一齐涌上了心头,沈君浩的呼吸微微紊乱了那么一拍。
“很棒啊。”
菲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回过神时呼吸已被硬生生地扼住,只留下一片血红的视野。沈君浩艰难地低下头,看见菲克的眼睛从面具的孔洞里直勾勾地看着他,布满血丝,像是冷血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一步,仅仅是一步,就在沈君浩因为回忆而分心的这零点一秒里,菲克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身边,伸手扼杀了他的全部希望。
“我一直等着摧毁这样的瞬间。”他说,“太棒了。”
他的手指压在了动脉上,却没有使出全力。如果他希望的话,以他怪物般的握力,在刚刚掐住的一瞬间就能折断沈君浩的颈骨。然而他只是这么握着,欣赏着对方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润,再慢慢变得紫黑。
“再多挣扎一点吧。”假面人说,“我会永远记得你此时的表情。”
沈君浩的双脚死命踢踏着,然而每次踢到菲克身上时却只发出蓬蓬的闷响,犹如踢到了坚硬的墙壁。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要命地踢着,并在踢中对方时用力往外蹬,似乎还打算着逃脱对方的钳制。哪怕力量越来越弱,他依然没有放弃,一脚再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