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彤拿着湿布轻轻擦拭傅云锦的手,一边抹着眼泪:&ldo;娘娘,冷大人说得对,您得醒来,小主子一定会找回来的。&rdo;她放下湿布,抓着她的手给她按摩,活动她的手指、手腕。
侧妃娘娘是个好人,她不想她有事。
她对娘娘做过的错事终敌不过良心谴责,一日在傅云锦昏睡时絮絮叨叨说了。她本是想让良心好过一些,不料那时娘娘竟是醒着的,她说的话全让她听了去。
可她并无责怪她,只叫她以后不要再帮着王妃算计别人了,她不知侧妃娘娘的想法,但娘娘轻易就原谅了她,更让她心里难受。
&ldo;娘娘,您是好人,不该这么薄命的。小主子那么可爱,阎王也不舍得收了她去。娘娘,您要赶紧好起来。&rdo;她一下一下按着傅云锦的肢体,不让她的四肢僵化。
&ldo;娘娘,王妃娘娘生了儿子,王爷那边……&rdo;她住了口没说下去,王爷休书已经备好,就差侧妃娘娘醒来,&ldo;娘娘,您自由了,您赶快醒来吧,妙彤想跟着您去找小主子……&rdo;
她抹了眼泪收拾一下走出房外,傅云锦手指动了下,却没睁开眼睛。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鲜花烂漫,草地青青,天空蔚蓝。她躺在草地上,浑身暖洋洋的。有个孩子偎在她的怀里听她说着夸父逐日的故事。孩子天真而可爱,不时唤她&ldo;娘亲……娘亲……&rdo;
阿爹从青青草地尽头走来,他手里抱着福福,福福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对她挥舞着小手:&ldo;娘亲……娘亲……&rdo;
阿爹像幼时一样年轻英俊,一点也不显老,她坐起来,对着他们挥手:&ldo;阿爹,福福,快来,快来。&rdo;
福福取了一朵鲜花插在她的头发里,眯缝着眼睛一直笑,他们都笑开来,开心极了。
娘亲也来了,她长得跟阿爹面饼上画得一样,眉眼弯弯,漂亮极了。娘亲对着他们笑,从篮子里拿出可口的饭菜来,全家人都夸娘亲手艺好……
那里笑声朗朗,蝴蝶缭绕在她们身边,莺鸟欢唱……15898332
&ldo;哇……哇……&rdo;一声婴儿啼哭,唤醒沉睡中人。睁开眼,还是那雪白床帏。不是福福在哭,她的福福遗失在了梦里……她眼里抹不开的哀伤,侧头,枕畔,一封休书映入眼帘,姜黄色的信封,挺拔俊秀的字体是她所熟悉的。
她呆怔了会儿,她的梦里不再有上官容晔,不再有容天华,一行清泪滑下,终于,终于他愿意给她了……
步出房门,白雪纷飞,银树剪影在纷纷飘雪下有些孤寂。园子外面,大红灯笼下,凌乱的脚印破坏了白雪美景。不知今日是何时,不知王府中人在庆祝什么,但王府又有了新生命,很好,很好……她,该离开了……
一场相遇,换来心痛别离,再次遇见,换来彻骨伤痛。还有什么呢?她没有得到他的真情,她丢了福福,她丢了灵魂……遇到他之前,她是一个人,遇到他之后,他又夺了她一切,她还有什么呢?求来的一纸休书?至少,她自由了……自由了,上官容晔……容天华……别了……祈所已疑经。
就像一缕孤魂般走出园子,没有人看见她的凄绝身影落下一个一个不成直线的脚印,没有人看见她洒下的串串泪珠落在银白雪地上成了一朵一朵冰花。鹅毛飞雪,洋洋洒洒,覆盖大地。她一步一步,走在这雪的世界。
穿过王府花园,穿过寂静大街,步出京城大门,眼前闪过的无数过往点滴在这一步一步间被抛却。白色雪花停留在她的头上、肩上,&ldo;白头偕老&rdo;这句话终究是空了,终究只有她一人走过这漫漫人世路。
回头看着来时路,盈白的道路上留下串串对半脚印,深深浅浅,很快被飞雪重新覆盖,酒楼店铺前悬着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起舞,盈盈烛光早已熄灭,留下的只有如魔狂舞的暗影。
&ldo;天华,你说过许我一世情的,我带着孩子找你来了,但你却变得我不认识了,我靠近不了你,走不进你的世界……我现在再感觉不到痛了,我想我必须要离开了……&rdo;
她带着希望而来,可是,可是她现在只剩那可悲的自由。自由,她的身子是自由了,可是她的心却被永远地禁锢在那黑暗的角落,永远不得释怀。她,是一个傻女人,一个傻得可悲的女人,一个摆脱不了棋子命运的傻女人……
漫天风雪夜,一样的冰冷,绵绵细语犹在耳,不同的是,彼时身冷,心热;此时,身冷,心冷。冷,由外而内,侵蚀她单薄的躯体;冷,由内而外,冻结她无力的心跳。
一步一顿,她的脚踝在僵硬,一步一顿,她的膝盖在僵硬,一步一顿,还有多久,她就可以永远停住?
这一世,她在等待中荒芜了生命……
大地无声,只有窸窸窣窣的落雪声陪伴着她,黑暗中,她渐渐看到了光亮。山间,惷光明媚,鸟语花香,她和阿爹还有小福福在林中欢笑……
再也迈不出一步了,血液凝结成了冰,她的嘴角有笑,渐渐阖上眼皮,时间就定格在这里。
东方红日映红了天际,又是一日中日月同存的时刻,一朵雪莲花绽放在着旭日下。素白大地沉默,为这凄凉的生命感到悲切……
远远马蹄声响,飞雪中出现一辆飞奔的马车,渐渐的,马车从模糊到清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出现,浴着红光,美如天马。马儿嘶鸣,打着响鼻,停在这被直直冻住的女人身边。
车帘掀起,一位身披白裘的男子从马车上走下,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那被风雪凝结的苍白脸颊闪着晶莹光亮,雪花停留在她的羽睫上,似是雪之精灵为之舞蹈。红光映衬下,她,美得让人落泪。
轻叹一声,男子解开白裘披在她身上,为她心疼……
马车帘动,一声嘶鸣,再次响起马蹄声,光洁白雪上轧出的两道深深车轨,渐行渐远,交汇成一点……
城门楼上,男子墨发在火红晨曦中狂舞,赤红眼睛看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他的眼里满是不舍,更多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冷祈瑞端看上官容晔眼里决然,心下感概。伴,拌,绊,两人为伴,偶有拌嘴,互相羁绊。表哥执着,认准的人或物轻易不会改变。他选择了她做一生的伴侣,便不会轻易放开。此番离别,只为将来更好的相聚。
&ldo;她安全离开了,表哥我们是否可以展开行动了?&rdo;冷祈瑞迫不及待要进行反击了,隐忍至今,他就像被拉满的弓箭,只待击中目标。
上官容晔大掌一挥,嘴角噙着嗜血的笑,不是不报,时候已到!
皇宫屋檐歇着的寒鸦&ldo;嘎嘎&rdo;怪叫,小太监眼一眯,太阳升起,万道金光,连这寒鸦也觉得耀眼了吧……
北雁帝京发生了什么事情,傅云锦是不知道的。她回到了她阿爹的故乡,烟雨蒙蒙的江南。
江南好,黑瓦白墙,墨色染成。小桥弯弯,撑着油纸伞的少女眉间画愁,也许是在等待远方的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