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esp;&esp;一直想以我的故乡为背景,写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想了十多年,到了非动笔不可的时候,终于有了大块的时间,一个人,便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住就是两年。这两年里,我隔绝一切来往,断绝一切可能的诱惑,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作。不看电视,也很少上街,几乎把自己囚禁了起来。寂寞成了我无尘的书屋,脚步无法到达的地方,心灵可以抵达。局外者,不无同情我的孤独与生活的单调,局内者,却很是羡慕我的奢侈与心灵的自由。有时,走出是为了返回,离开是为了靠近。鲁迅先生离开自己的故乡,才写出了一系列有关故乡的小说,沈从文的乡土小说,也都是他离开湘西之后才写的。远离了故乡,才能形成一种强烈的地域反差和人文反差,这种反差,恰是文学所寻求的个性。当我用两年的时间,陪着我故事中的人物共同走完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历程,我的心灵无疑得到了一次净化。落下了最后一个字,仿佛卸下了久压在身上的一副重担,不觉长舒了一口气。然而,气是长舒了,人还停留在人物与故事之中,一时走不出来,感到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长久地萦绕在我的心头,总也挥之不去。
&esp;&esp;我的故乡很有名。这名,不是因为出了达官贵人,也不是历史上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而是由于生态环境太差,民风太淳朴,人民太勤劳才扬的。于是,故乡的名字也由镇番改成了民勤。如果你留意一下中国的版图,就会发现,在中国西北的巴丹吉林和腾格里沙漠的边缘有一片绿洲,那便是我的故乡民勤。我的故乡是中国四大沙尘暴的发源地之一,年均风沙日为139天,8级以上大风日29天,最大风力为11级,风速每秒25米。这里的人民自己也说不清吞下了多少沙子。这里的民谣说:风沙线上人民苦,一天吃进半斤土,白天吃得还不够,晚上还要接着补。由于生态环境日益恶化,许多村子已被黄沙掩埋了,地下水位每年在不断下降,上世纪70年代只有2米左右,80年代到了10米,90年代到了25米,现在有的地方到了100米,沙漠正以每年8~10米的速度吞噬着这片土地。这个曾经的重要商品粮基地县,这个曾经因为“人进沙退”而名扬世界的小县,目前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每年有近乎3万的生态难民背井离乡,离开了自己的家园。生态的恶化有全球大气候的影响,也有盲目开发所带来的恶果,然而,无论怎样,民勤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有不同寻常的特殊作用,它就像一个楔子,楔在了巴丹吉林和腾格里沙漠之间,倘若没有民勤这片绿洲,两大沙漠一旦合拢,整个河西走廊就会被揽腰切断,周围的金昌、武威将会被黄沙掩埋,沙尘暴将会成为北京的常客,从而受大气候的影响,南方的气候也会随之恶化。在这个意义上讲,民勤已不是甘肃的民勤,也不是中国的民勤,而是世界的民勤。国务院非常重视民勤的生态,早在2003年,总理就说,决不能让民勤成为,我凡能搜集到的都要找来认真地看,每看必受益。这次亦然。先生的论述,犹如洪钟大吕,对我的创作启发相当大,他站在人类抒写的高度,俯瞰当前的写作姿态,所指出的症结正是我创作中遇到的困惑,悉心揣摩,我的思绪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似乎慢慢地从困惑中走了出来,最终逾越了一个个障碍。
&esp;&esp;当我的小说快要完成的时候,我从媒体上看到了两则新闻,对我的触动很大。一则是一列从新疆开过来的铁路客车被沙尘暴困在嘉峪关数个小时,飞沙将厚厚的玻璃窗打成了碎片。二是“武威放水救民勤”。前者让我震惊,后者让我温暖。生态的恶化的确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大自然已经向人类发出了严重警告,如果我们不珍惜,必将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爱护它,就是爱护我们自己。生态的恶化,与水有着很大的关联,民勤与武威,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次的争水事件,虽也有吵闹,甚至也有过械斗,但是,这种争斗,说到底,只是一种兄弟式的争斗,到了关键时刻,兄弟毕竟是兄弟,他们还是伸出了援助之手,这其实也表明了人与人的关系逐渐走向和谐。如何改变人与自然的关系,改变人与人的关系,这已经成了全球化的问题。这些问题正是我的小说想要关注的。更重要的,还想写出人的一种精神,以及这种精神的传承。正因为有了这种精神,才使他们在非常严酷的生活环境中生存得有滋有味,也正有了这种精神的继承与扬弃,才会一代比一代强。中国农村历来是政治和改革的前沿阵地,在解放后的半个多世纪的探索与实践中,农村经历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生产方式的否定之否定,逐渐探索出了一条农民富裕,农业发展的新路子。这些正是我们的文学工作者不能忽视的。一部长篇小说的承载毕竟是有限的,能否准确地把握与驾驭,能否高度的概括和提升,说到底还是一个作家的精神能力问题,我知道我还不够,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我已经尽力了,也只能如此。有人问球王贝利,你最好的球是哪一个?贝利说,是下一个。可我,没有那种自信心,只能说是这一个。我一直对关心我创作的领导、师长、朋友和读者心存感激,是他们,给了我创作的自由,也给了我创作的热情。感谢甘肃省委宣传部,把这部作品定为全省的重点文艺项目,给予了资金上的扶持,消化了我几年的差旅费。在此,我一并深表谢意,虽然是轻描淡写地一笔,我的心却是真诚的。
&esp;&esp;二oo六年十二月十六日于珠海(未完待续)